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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7:00:14 作者: 樁樁
宮裡已抬來了大桶新煮好的薑茶,分發至監生手中。
許玉堂舉碗高呼:「皇上聖明!」
呼聲響徹天地。
譚弈默默地看了眼皇帝。他知道,自己進國子監想掣肘許玉堂,阻攔皇帝收攏人才的計劃,輕易就被年輕的皇帝破去。
他做了那麼多努力,拼命拉攏舉子監生。都及不上許玉堂在大雪天領著眾人在宮門前一跪,皇帝走出來說幾句來得便宜。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皇帝的平易近人,溫言鼓勵,瞬間就收了監生們的心。
許德昭目瞪口呆望著這一幕,腦中突想起譚誠曾經說過的話。幼鷹向望著飛向藍天。此時的皇帝還是那個連下道旨意都舉步維堅的皇帝嗎?
他的目光落在皇帝身邊的首輔胡牧山身上。首輔大人今天一改往日唯唯諾諾的神色,目光清明正視過來。
原來是他!怪不得皇帝查抄了芝蘭館。許德昭深吸了口氣,神情重新變得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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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巧舌如簧
隨著國子監監生們散去。無涯一手安排的大戲漸近尾聲。
他早瞥見了坐著暖呢大轎趕到宮門的許德昭,如常一般微笑著招呼他:「天寒折騰舅舅又跑一趟,大概午飯也沒用好。陪朕用一點吧。」
聽到這聲舅舅,許德昭有點發愣。他一直以為胡牧山明面上是投了東廠,暗底里是自己人。今天才恍然大悟,這位首輔大人和皇帝外甥配合著演了數年的戲,骨子裡早就是皇帝的人了。既然如此,皇上對他做一些事也有了數,為何還叫自己一聲舅舅?是礙著沒收拾完東廠,還是給太后娘娘面子,或是還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
又聽到無涯吩咐胡牧山:「戶部得了三十萬兩庫銀,這年節倒是好過了。辛苦胡首輔與內閣眾位愛卿居中調停。」
胡牧山恭敬地應了,揖首送車輦進宮。
許德昭也重新上了轎,轎子經過胡牧山身邊時停了停,他面無表情地說道:「首輔大人好手段。」
想起許德昭的一些事情,胡牧山心裡嘆氣,面上卻是雲淡風清:「十幾年前本官尚未入閣,蒙太后娘娘所請為太子師,自當盡一盡師傅的本份。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不是?」
這是說早在皇帝還是太子時,兩人就勾搭上了。許德昭險些氣得吐血。這株牆頭草左飄右飄,得了自己信任,又得了譚誠力推,倒是飄蕩得自在。若非兩邊靠著,他胡牧山還在瀚林院當著兩袖清風的翰林。如今不過四十來歲就入了閣成了首輔。將自己和譚誠賣得一乾二淨,還好意思講先來後到?
他刷地摔了橋簾:「啟轎!」
目送著許德昭離開,胡牧山只搖了搖頭:「皇上忍得了你攬官奪權,卻忍不了你三次調用軍隊。譚誠那老閹狗倒是奸滑。從不碰這條底線。」
進了乾清宮,御膳房送了鍋子來。
切得如紙般薄的肉片在奶白色的湯中滾得兩滾,裹了蘸料入口,鮮香無比。
相比無涯的好胃口,許德昭吃得不緊不慢。
等到無涯放下筷子,許德昭也就停了下來。接了帕子擦臉漱了口,他發現就連近身侍侯的春來也退下了。諾大的殿裡只留下了自己和無涯兩人。知道皇帝要興師問罪了。許德昭氣定神閒地等著。
三條巷芝蘭館裡抄出三十萬兩庫銀。就這一條,足夠許德昭死一回,承恩公府滿門被流放。
沒有伏地請罪求饒,鎮定地等著自己開口……許德昭擺出的姿態讓無涯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的親舅舅已跋扈到如此地步?難不成以為這江山竟是姓許不成?他真以為自己不敢殺他?
無涯的眼神冷得如冰:「這裡只有我和舅舅。」
正因為是舅舅,他給他一次自辯的機會。
「淮河年年泛濫,去冬戶部撥了三十萬兩銀子去淮安府,趕在春訊前修好河堤。庫銀還沒有出戶部就已經被調了包。」
「你說什麼?!」無涯驚得站了起來。
許德昭憐憫地望著年輕的皇帝,心裡嘆了句,還是太年輕了:「皇上。您在三條巷芝蘭館裡找到的那三十萬兩庫銀,是假的。是從淮安府的銀庫里運回來的假銀。那三十萬兩銀子從帳目上看出了戶部,拔去了淮安府。事實上那批銀子還留在戶部庫房內,一兩也不曾動過。」
如同被一桶冰水從頭澆下,今天無涯所有的滿意與興奮消褪得乾乾淨淨。許德昭敢這樣說,就一定是真的。
因為這件案子,侯繼祖一家三口死了,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沈浩一頭撞死在金殿上。滿朝震驚,國子監鬧騰得沸沸揚揚,顯然都和許德昭調包戶部河工庫銀有關。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無涯緩緩坐下,不過片刻就恢復了平靜:「就為了一個淮安知府的位置,所以陷害侯繼祖?」
許德昭搖了搖頭,微笑道:「三十萬兩庫銀被調包,侯繼祖並未聲張,且如期修好了河堤。如果不是金瓜武士陳良錘開了山陽縣所在的河堤,有誰知道庫銀失竊?朝廷只知道侯繼祖如期完工修好了河堤。他所籌到的銀兩,都是老夫借商家之手給他的。換句話說,淮安府的河堤是許家出錢修建的。如果要說陷害。想陷害他的人是陳良一伙人罷了。老夫還不曾把這筆銀子放在眼裡。」
許德昭默想,如果沒有被你查到的話,戶部被藏起來的銀子就能調運出來了。不過,損失了二十萬兩,能把皇帝的氣焰滅了,也是值得的。譚誠也不會介意他那十萬兩沒了。經此一事,讓胡牧山徹底暴露,也不見得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