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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7:00:14 作者: 樁樁
於是,她進了國子監。
穆瀾想起了一個問題:「是我師父求你讓我蔭恩進國子監。還是你愛烏及屋賜我監生資格?」
無涯坦白地告訴她:「當初我微服去揚州,目的是拜訪杜之仙。他請我照顧他唯一的關門弟子。讓你進國子監。」
一道酸意直衝進穆瀾眼底。她死死地忍住了。
老頭兒知道自己要死了。求林家庇護她。求皇帝照顧她。他臨死前都還在陽光下為她縫製衣裳。他這樣關心她,他卻眼睜睜看著她冒著被人發現女扮男裝的危險進國子監。
他為什麼要在父親的案情上瞞著她?為什麼要將她推進國子監?
如果無涯說的一切,先帝《起居注》里寫的是真事。那麼,誰會去害死無辜的父親?誰會追殺她們母女?誰會把外祖家都燒成了白地?
穆瀾整個人都亂了。她語無論次地說著腦子裡深刻下來的那些事。
「房梁那樣高。他上吊的繩子不夠長。」
因而母親堅信父親不是自盡。
「母親記得那樣清楚。她甚至記得那晚為了安慰貶官的父親,親手做的菜。」穆瀾喃喃回憶著,「一道醬肉絲,一道回鍋肉,一盤熗炒白菘,一碟油煎花生米。母親還特意去買了壇劍南燒春。因為父親是四川人,愛喝家鄉酒。」
因為穆瀾,無涯不僅查了先帝《起居注》,順道把邱明堂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他皺起了眉:「你母親真是這樣說的?」
穆瀾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
「你父親祖籍四川成都。三歲時隨父母遷居河北大名府。後父母雙亡。至死未再入蜀。」
聰明如穆瀾頓時明白了無涯的言下之意。一個三歲時離開蜀地遷居到北方的人,怎麼可能愛吃蜀地的菜愛喝蜀地的酒。
母親在騙她。
師父也在騙她。
為什麼?
無涯誠懇地說道:「穆瀾,國子監里沒有你父親說的那種證據。你女扮男裝,萬一被人發現……我很擔心。你先離開國子監。耐心等我。」
等我收回皇權。等我為你恢復姓氏。等我風光娶你。
可是穆瀾哪有心情去體會他眼裡的深情。她失魂落魄地看著湖面上飄蕩的花燈,往事瘋狂地湧進她腦中。
「我要回家。」她喃喃說道,「我要回去問母親。我要問問她。」
對,她要當面問母親,究竟是不是在騙她。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要她冒著砍頭的危險女扮男裝進國子監。
「借我一匹馬。我要最快的馬!」穆瀾提高了聲量,清亮的眼裡燃著兩團火焰。
無涯憐惜地望著她,朝暗處打了個手勢。
秦剛親自過來了。
「把茶花給穆公子。」
這匹馬本來就是想帶來送她的。白色的茶花被牽了過來,溫順地站在穆瀾面前。穆瀾翻身上了馬。黑色這樣濃,讓她看不清方向。
「那面錦衣衛的腰牌還在嗎?」
穆瀾明白無涯的意思。有事就拿著腰牌去宮門禁軍找秦剛。他眼裡的關切這樣濃,濃到穆瀾不想再看:「我會弄清楚這件事。總之……謝謝你。」
白馬載著她像一道光消失在夜色中。
杜之仙騙了穆瀾。也許他不好開口,去世前借這件事,讓穆瀾去發現真相。
可是穆瀾的母親為什麼也要騙她?
難道他們不知道女扮男裝進國子監被發現的危險?他們為什麼要把穆瀾推進險地?
無涯悵然地望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他心裡總有些不安:「秦剛,你令人保護穆瀾。」
第155章 奉旨當保鏢
什剎海的湖面上花燈飄浮。
星光照在國子監的蓮池上,新抽的蓮葉亭亭玉立,幾朵白荷隱在葉間悄然怒放。
林一川想起了揚州白蓮塢。想起了白蓮塢旁凝花樓里與穆瀾的初見。想起與穆瀾賭對方不敢親下去的那一幕。那時侯,他怎麼就沒看出來她是位姑娘?想起穆瀾嘟起的嘴唇,他的心就滾燙火熱。
他坐在岸邊的石凳上,微笑著看著旁邊。石凳上放著兩盞荷花燈。他手心裡捏著張紙條。這是他許下的心愿。他會悄悄放在燈里,看著花燈把願望帶給未知的神明。期許有一天能夠實現心愿。
夜漸漸深了,戌時已過。
等的時間太長,長到林一川那顆滾燙的心漸漸冷卻。
他沉默地起身,將兩盞燈點亮放進了水裡,在其中一盞里放進了寫好的紙條:「杜先生。小穆有事來不了。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事,會辦到的。」
花燈沒有飄遠,停在了荷葉下,挨在了一起,像一枝並蒂蓮。
林一川看了許久,手掌輕拍。一道水紋從平靜的湖面泛起,一盞燈被水**著,飄進了湖心。
她都忘記了。何必勉強?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喜歡的從來不是他啊。林一川的臉色哭也似的難看。
「果然好功夫。本官果然眼力過人。」
聽到丁鈴那討嫌的聲音,林一川扯了扯嘴角:「丁大人眼力過人,身體恢復力也過人。當初被揍得像死狗一樣,這才幾天功夫,就能下床了?」
「喂!」丁鈴從暗處出來,摸著胸口的傷嘀咕道,「什麼叫被揍得像死狗一樣?本官想引那些人進京一鍋端了。怕斷了線索,這才沒下狠手。」
林一川心情不好,說話也不客氣:「在下覺得丁大人的綽號不該叫心秀,該叫臉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