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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7:00:14 作者: 樁樁
她平靜地打了飯,在飯堂里選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了。
譚弈是東廠督主譚誠的義子。他沒有參加春闈會試,進了國子監。能讓他放棄眼前的大好前程,只有譚誠。而無涯出宮去天香樓那次,叫上了許玉堂坐馬車裡頂包。兩人的關係定十分親密。朝堂上譚誠獨攬大權,舉朝皆知。譚弈一直和許玉堂不對付就能說得過去了。
弄髒禮服,換成是窮監生,都知道如何清洗。養尊處優的蔭監生只能找洗衣房的僕婦幫忙。穆瀾可以想像,當那些公子哥們找不到洗衣房的僕婦,又出不了國子監,急得團團轉的模樣。
許玉堂會怎麼辦?入學禮上衣飾不整會直接被學正糾察逮著,輕則斥責,重則以不敬之罪送交繩衍廳處置。哪怕是最輕的斥責,也是譚弈所樂見的。如果視而不見,就是不公平。國子監的官員們將來如何服眾,管理監生?
正想著,穆瀾眼前多出幾個人影。她咽下了一口粥,抬起了頭。
林一鳴說到做到,絕不肯輕易放過她。譚弈想著義父的話,也有心欺負穆瀾。得了他的支持,林一鳴和幾個追隨譚弈的監生端著餐盤走到了穆瀾面前。
「穆瀾,你起來。這是我的座位。」林一鳴大搖大擺地將自己的餐盤放在了桌上。他眼神透著興奮,很久沒有這樣威風地欺負人了,很是期待啊。
穆瀾二話不說站了起來。
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林一鳴沒有享受到折磨穆瀾的過程,惱怒不己:「把桌子收拾乾淨了!」
這裡是飯堂的角落,背後除了窗戶,就是牆。六個監生加林一鳴將穆瀾圍住,擋住了外面的目光。不想惹事生非,不想引人矚目都難啊。穆瀾嘆了口氣:「行,我收拾。」
她端起餐盤就走。林一鳴故伎又施,伸出一隻腳。剎那間腳背一疼,他大叫了聲朝前撲,穆瀾往牆邊上一貼,林一鳴撲向了那幾名還沒放下餐盤的監生。唏里嘩啦的的聲響驚動了飯堂里的人。
幾人狼狽地站起來時,禮服已經不成樣子。
「是她踩我的腳!」林一鳴氣極敗壞地吼道,「人呢?!」
穆瀾早已越窗而出,離開了飯堂。
聽到動靜,譚弈朝看了過來。他沒有看到穆瀾,眼裡生出一絲陰雲。這小子會功夫,不好對付。
「一鳴,你們幾個趕緊回去清洗禮服。別誤了入學禮。」
林一鳴幾人臉色就變了。設計蔭監生的事怎麼就同樣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哭著臉道:「老大,洗衣房的……」
「給錢,還找不到幫你們洗衣裳的人?還有一個時辰,來得及!」譚弈打斷了他的話。洗衣房的僕婦收了銀錢,不到巳時入學禮不會出現。這事絕不能讓林一鳴當眾說出來。
穆瀾吃了一半,沒有吃飽。反正四個飯堂都能用飯,時間尚早,她決定去最近的地字號飯堂再領一份飯吃。
她心裡記著老頭畫過的國子監地圖,選了條近道。她走的近道是直接穿過擎天院與錦地院之間的樹林。
此時尚未天明,路上石柱里的燈還沒有熄。進入樹林中,視線並不是特別好。
才踏進樹林,穆瀾聽到一陣悶響。像是拳頭打在肉里的聲音。她的身影如青煙一般飄起。
大概是進林子時她沒有刻意放輕腳步與呼吸,對方有所察覺,聲音驀然消失了。
穆瀾悄悄靠近了聲音出現的地方。前面五六丈開外的地上躺著一個人,借著極淡的夜色讓她看清楚那個人身上穿著監生的禮服。旁邊有一排低矮的冬青。她敢肯定,冬青樹後藏著一個人。
這個人的呼吸幾乎沒有。如果不是練成了小梅初綻,她一定會以為這個人已經離開。這是一個高手。沒有聲音,樹林異常安靜,空氣中卻瀰漫著淡淡的殺氣。
她是否該故意大聲叫喊,驚走冬青樹後的殺手?不,她不能讓自己暴露在兇手面前,給自己惹來更大的麻煩。是否不顧這個監生的性命退走離開呢?穆瀾冷酷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對方沒有動,穆瀾在猶豫。
黎明前最後的一刻黑暗時間。不會超過兩刻鐘,晨曦將會灑向這裡,讓那個人無所遁形。
對方比她著急。
就在這時,地上監生的手動了動,臉偏過了幾分,額頭的鮮血汩汩淌了半邊臉。穆瀾仍然認出了他。
是提前離開飯堂的蘇沐!
既然是認識的人,穆瀾就不忍心走了。她只希望蘇沐能堅持到晨曦初現的時侯。
冬青樹下藏著的人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靜默中,他突然從冬青樹後一躍而出,手中的刀狠狠向蘇沐刺去。
風聲嗖地響起,一道光出現在黑影的眼瞳中。
他只得收刀豎直擋在面門前。叮噹聲中,一柄匕首去勢未竭,扎進了旁邊的樹里。他並未猶豫半分,一擊不中,騰身躍向了冬青樹後,剎那間就退走了。
穆瀾這才從樹後出來,感覺到林中無人,朝蘇沐跑了過去。
「蘇沐!」穆瀾叫了他一聲,見他沒反應,伸手在他頸間一按,脈息全無。
他腦袋旁邊有塊石頭,上面染滿了鮮血。穆瀾看了看位置。看起來蘇沐像是走在林中,絆了跤,額頭撞在了石頭的尖角上,意外身亡。而穆瀾知道,蘇沐是被人打暈帶到這裡,然後用石頭砸破了頭。
她站在黑暗中久久無語。蘇沐一個落第窮舉子,怎麼會引來高手刺殺,還裝扮成意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