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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7:00:14 作者: 樁樁
「可不是嗎?」清太妃奉承地說道:「我看到她們,就想起娘娘年輕時。沒一個及得上娘娘當年的風采。」
許太后不過四十出頭,身材如二八少女,只是鬢旁多了幾縷銀髮。微微上挑的鳳眼往二人身上轉了轉,眸中風韻猶存。她笑了起來:「你們倆比我還小几歲。這是變相在夸自己吧?」
兩位太妃便抿著嘴笑了。
許太后也瞧得累了:「我瞧這些姑娘都還不錯。還得看皇上喜不喜歡。咱們替他操心不管用。」
寧太妃和清太妃笑著又湊了會話,見太后面露倦意,兩人知趣地告退。
坤寧宮安靜下來,許太后倚在錦枕上,由著侍女拿了美人捶輕輕地敲著。她揉著額,有點頭痛。兒子十八歲親政後,朝中就有大臣提出該立後了。世嘉帝才接過朝政,專注其中,不同意馬上立後。這一拖就是兩年。
許太后心裡明白。一旦立了後,自己就要搬出坤寧宮。後宮的主人將變成皇后。十來歲的小姑娘能為兒子撐起整個後宮嗎?她搖了搖頭,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後宮的複雜。
有了皇后,就會同立妃嬪美人。那些女人會把她們的家族勢力一起帶進宮廷。
然而形勢容不得皇帝再拖下去了。可惜,許家卻沒有適齡的嫡出之女。年齡最長的一個才十歲。兄長令禮部呈上這些閨秀的畫卷,也是不得己。她長長嘆了口氣。只能從許家屬官的女兒中選一個了。
「皇上駕到!」
許太后睜開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心中微動,隨口問身邊的女官梅青:「皇上這個月來請安,好像有幾次都來得遲了?」
梅青睃著漏壺,低聲回道:「有四五次了,遲了摸約半個時辰。再晚,宮門就要下匙了。」
是因為忙於政事?不,不對勁。許太后嗯了聲吩咐道:「去打聽打聽。」
梅青早有耳聞,遲疑了下,輕聲告訴了許太后:「聽乾清宮的小太監說,好幾次內殿緊閉,素公公親自守著。皇上極可能是出宮去了。」
「什麼?」許太后還是頭一次聽說,緊張地站了起來,朝前殿急步行去。
迎面就看到世嘉帝穿著淺黃色常服已進了正殿。
「母后。」世嘉帝笑著行禮請安,親手扶了母親在正殿鳳椅上坐了,關切地問道,「母后又勞神了?精神不太好。」
許太后心裡溫暖,拉了兒子在身邊坐下,嗔道:「你舅舅送了些閨秀的畫像來。你該娶妻立後啦。母后與兩位太妃看了一下午,各有千秋。主意還得你定。看你喜歡哪家姑娘。」
怎麼又提立後?還是親舅舅主動提出來的!世嘉帝仍帶著笑,那笑容卻沒染上他的眼眸。他有些不滿許德昭的殷勤:「眼下馬上就是春闈。許尚書不忙會試,倒替朕想得周全,連畫像都弄來了。」
「立皇后選妃嬪,本為就是禮部的份內之事。他還是你的親舅舅。他不替你著想,誰替你著想?你舅舅選的人,總比朝堂上別人選出來的強。」許太后見兒子話語中對兄長頗有不滿,趕緊勸說道。
母子倆敘話時,梅青聽見是立後的事,使了眼色,帶著侍女太監們悄悄退下了。諾大的前殿只有母子兩人。
「無涯,你十八歲親政後,就該立皇后。你執意不肯,你舅舅身在禮部卻依著你的意思沒有勸諫。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彈劾。你現在都二十了。再不立後,胡首輔就要帶頭勸諫。到時侯文武百官在大殿上長跪不起,你是應與不應?你舅舅也是一番好意。」
左右無人,世嘉帝霍然起身,困獸般急步走著:「胡牧山見著譚誠哪有半分首輔的模樣。明著是朕的首輔,朕的內閣,還不是東廠說了算!朕的大臣,朕才一天沒見到,定罪的條陳就呈上來要朕硃批了。如果不是朕倚重錦衣衛牽制東廠,朕怕是出趟宮都要譚誠點頭!我看立後這事,譚誠說了算,胡首輔說了算,舅舅說了算,偏朕說了不算!」
一口氣說出來,堵在胸口的鬱卒消了不少。世嘉帝白玉般的臉又緩緩平息了激動之色,重新在許太后身邊坐了,嘆了口氣道:「母后。兒子這皇帝當得甚是窩囊。再娶個不齊心的皇后,這日子沒法過了。」
「噗嗤!」許太后先是被兒子一通發泄驚愣了。轉眼看到他一如從前般在自己面前嘟囔,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成了太后。可她的兒子卻不能當傀儡皇帝。許太后想起譚誠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更多的卻是無奈:「東廠勢大。朝廷宮掖哪裡沒有東廠的人?這兩年你倚重錦衣衛,畢竟比不得譚誠經營多年。龔指揮使眼下也要給譚誠幾分面子。無涯,你還年輕,不要心急。」
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今年的會試上。這是他親政以來第一次春闈。取士三百多名,他不信全是東廠塞進來的人。世嘉帝想著如何選錄忠心自己的舉子,對選立皇后索然無味。
「母后,幫我想個法子,再拖一兩年吧。」世嘉帝希望兩年後屬於自己的權力更多一點。選擇皇后的權力也多一點。
許太后寵溺地望著兒子。玉樹臨風的兒子是她的心肝她的命。她也不願意讓另一個女人這麼快取代自己。
「母后最近總是做噩夢。打算去行宮養養身體。我兒至孝,就以此為理由吧。」
世嘉帝感動得握緊了許太后的手:「母后!」
許太后俏皮地說道:「無涯現在出宮,就有藉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