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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7:00:14 作者: 樁樁
劉管事馬屁沒拍好,嚇得哆嗦了下,高聲叫人來抬屍首。又不死心地問了句:「老爺,今天說好讓穆家班來演一出求佛取藥……」
人都被治好了,躺房裡靜養呢,還求什麼佛取什麼藥?林二老爺沒了心思,怒道:「不知道大老爺要靜養麼?還演什麼演?叫穆家班滾蛋!」
算穆家班走運!劉管事暗罵了聲,躬著身迭聲應了,趕緊離開了花廳。
他前腳剛走,林一鳴就抱著蟲罐來了。
「爹,您瞧瞧,這身子,這長須,這牙口……」林一鳴心思只在蟋蟀上,壓根兒沒瞧見父親的神色,得意洋洋地將蟲罐揭開。
清脆的蟲鳴聲吵得林二老爺額頭青筋直跳。他拿起蟲罐就想摔。
「爹!蟲值一萬兩罐子三千!」林一鳴嚇得喊了起來。
都是錢啊!林二老爺面容扭曲地將蟲罐放在了几上,見兒子寶貝似捧在懷裡,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他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給你娘說,開庫房拿些補品,用過早飯去東苑探望你大伯父。」
不親眼瞧瞧,他還是不信杜之仙能把快死的人給救活了。
就算活了。他也要想辦法弄死!
再讓林一川掌幾年家業,二房連湯都喝不上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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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辭行
林二老爺叫穆家班滾蛋。穆胭脂和李教頭都覺得事不宜遲,趕緊滾蛋離開揚州為妙。免得林二老爺回頭想起,又無法脫身了。
穆胭脂收拾了穆瀾的行裝,讓李教頭雇了輛騾車,匆匆去了竹溪里。
春裳,夾襖,棉袍……林林總總鋪滿了半張床。把她的行李都搬來了,仍然沒有提半句與父親有關的事。
穆瀾倒了杯茶,靠著床柱慢慢啜著,沉默地看母親忙碌。儘管理解母親想為父親翻案報仇的心,穆瀾仍有一種被拋棄的孤單。
穆胭脂作賊似的將一隻靛藍染花布包打開一角,又飛快地收起。裡面是女人月事來時用的私物,她將花布包塞在了枕頭底下。
「聽說宮裡頭的貴人們都是用棉布……咱用不起那個。取灰不方便,買黃裱紙最好,扔茅廁里不打眼。被人瞧著你就說痔瘡犯了。」
痔瘡犯了……穆瀾險些被嘴裡的茶嗆著。卻不得不佩服母親,連這樣的藉口都能想到。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連絲羞意都沒有。她自嘲地笑了,臉皮厚得都有一層繭了吧?
「唉!」穆胭脂將她的行李收拾完,長長嘆了口氣。
太了解母親了。穆瀾轉動著茶杯,淡然問道:「船什麼時侯啟程?」
「我和李教頭回去就走。」穆胭脂順口答了,終於扭捏起來,「瀾兒,杜先生和你說了吧?」
「嗯。父親……那晚他對娘怎麼說的?」母親不好說,就她來問吧。
恨意瞬間湧入穆胭脂的眼睛。這一刻她的眼神寒意四射,像磨得雪亮的刀。剎那間,穆瀾感覺到了殺氣。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母親已閉上了眼睛。那種感覺消失了。母親恨了十年呢,穆瀾心軟下來,放下茶杯,半跪在床頭的踏腳板上,握住了母親的手:「您慢慢想,細細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再危險,瀾兒也要去做。您不必覺得對不住我。」
穆胭脂沒有睜開眼睛看她,粗糙的手握得緊緊的。那天晚上的事就像每天都被她細細想過一遍似的,話沒有半點磕碰就吐了出來:「……只是罷了官,沒有抄家流放還算萬幸。想著老爺煩悶,我親自下廚給他做了四道菜。一道醬肉絲,一道回鍋肉,一盤熗炒白菘,一碟油煎花生米。特意去買了壇劍南燒春。老爺是四川人,愛喝這種酒。」
……
母親的敘述將穆瀾帶回到十年前京都榆樹巷那間二進的小院裡。
六歲的自己喝過藥睡著了。母親給父親擺上了酒菜,溫柔執壺,想讓父親舒懷。
還不到三十的邱明堂一杯接一杯飲著家鄉的酒。本以為年輕的自己仕途一片光明,將來能衣錦歸鄉,如今卻罷官回去,不免心灰意冷。又覺得慶幸:「返鄉種田還算落了個好下場。只是連累你和女兒要吃苦了。」
「老爺說的這是什麼話?妾身又不是什麼大家閨秀,鏢師家的姑娘能吃苦。老爺莫太過灰心,說不定將來也許還有機會起復呢。」
邱明堂憤憤然:「那些奸佞小人!」他罵完繼續喝著悶酒。酒勁讓他心裡的不甘又冒了出來,神神秘秘地告訴穆胭脂,「其實我已經查到了線索。」
穆胭脂分外吃驚:「老爺既然查到了線索,為何不稟了院裡的部堂大人?何至於落個巡查不利被罷了官?」
「我膽小了,怕了!」邱明堂苦笑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神漸漸迷離,「那八名被革了功名的監生不是在獄中自盡,就是意外身亡。哪有這麼巧的事?」
聽到這裡穆胭脂也害怕起來:「咱還是平平安安的,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罷官就罷官吧。明天我就遣散了下人,收拾行李回老家去。」
「我不甘心啊!」邱明堂捶打著胸,恨自己膽小不敢說出來。此時他借著酒勁對著穆胭脂一吐而快,「供奉在孔廟裡的會試試題根本沒有被偷走。科場弊案是假的,皇上病重,有人藉機排除異己!我已經知道那八名監生是怎麼拿到會試試題的了。我明明查到了……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