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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7:00:14 作者: 樁樁
果然是死於珍瓏之手。
「督主的判斷沒有錯。刺客珍瓏在揚州出現了。」
然而與朴銀鷹同樣的疑惑從番子們心頭掠過。督主既然能猜中珍瓏會在揚州出現,為何他下手的目標不是薛公公,而是朴銀鷹。
沒有人敢說出心裡的這個疑問。
「大檔頭的臂弩里少了一枝弩箭!定是射中了刺客!」檢查屍體的番子高興地叫了起來,「刺客受了傷!在湖裡游不遠。發信號圍湖搜捕!」
「窗戶附近沒有發現血跡。很顯然弩箭是大檔頭危急時射出的。如果沒射中刺客,射進了湖中呢?」
「如果射中了刺客呢?明明可以抓到他,卻因遲遲不行動讓他溜了,誰能擔責?」
「咱們南行是為了抓捕刺客珍瓏。行動不僅失敗,還賠上了大檔頭的命。珍瓏殺了東廠七個人,咱們連他的影子都沒看到。傳揚出去,督主顏面何存?東廠還要臉不要?」
屋裡吵了起來。一個聲音是馬上發信號圍捕,抓住刺客為頭兒報仇。另一個聲音卻不贊成大肆聲張。
釣與捕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行動。
沒釣出刺客珍瓏,反倒賠上了十二飛鷹大檔頭的性命。如果大肆圍捕也抓不到刺客,東廠丟不起這個人,傳出去會被錦衣衛笑話死。
一人終於開口道:「兄弟們別吵了,聽我一言。珍瓏已經殺了東廠七個人。錦衣衛明里暗裡早就譏諷東廠無能。這次居然連朴大檔頭都死在他手裡。搜捕動靜太大,萬一抓不到珍瓏呢?能抓到他,自然是奇功一件。抓不到,可能督主就要打發咱們去戍邊了。」
屋裡一片靜默。
主持行動的頭死了。他們不過是下面的番子。沒有抓到刺客珍瓏的把握,就別去火上澆油捅出更大的簍子。
「搜捕必須暗中進行。我們布置在蓮湖各處水域的人繼續埋伏。這樣就變成敵在明,我們在暗處。」
「叫醒薛公公,就說朴大人另有公幹離開。咱們卻得了消息有刺客想行刺他。朴大人不在,薛公公一定會主動提出連夜回蘇州。正好製造我們離開揚州的假象。也不會引起錦衣衛的疑心。」
「遣人速度回京奏報。下一步如何做,我們在蘇州等上頭指示。」
朴銀鷹的幾名心腹番子一合計,決定暫時瞞住他的死。
有人很是懷疑:「瞞得住嗎?」
一名番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大檔頭死在林家的地盤上。林家不僅會幫我們瞞得死死的。還會送我們一筆豐厚的車馬費!」
醉夢中被叫醒的薛公公聽說有刺客對自己不利,果然慌了神。對端午節的龍舟賽興致完無,堅決要走。他匆匆上了馬車。一行人拿著刑部發下的僉簽連夜叫開城門,登船往蘇州去了。
朴銀鷹針對珍瓏所有的布置沒有發動。凝花樓看似一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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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畫舫。」
穆瀾聽到虛弱的聲音,略一猶豫,旋身輕點荷葉,帶著黑衣人躲進了停在湖邊的畫舫中。
月光清冷照進來,他看到深深插進黑衣人後背的弩箭。
箭已經穿透了黑衣人單薄的胸。血漸漸沁出來,在地上匯成小小的血泊。穆瀾心裡有點難受。一箭致命,縱然拔出來,也救不活了。
穆瀾摘下了黑衣人蒙面的面紗。茗煙扯動嘴角對他微微一笑:「對不起。」
一滴淚從她眼角滾落下來。穆瀾小心地用手指拭去:「你應該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我原姓蔣,蘇州虎丘蔣家。名藍衣。」
說到藍衣的時侯,她的聲音像一聲嘆息,特別柔美。茗煙眼裡泛起了一絲回憶。仿佛想起了幼時在家中穿著藍色紗裙學舞的時侯,又仿佛聽到家人柔聲叫著自己。
蘇州虎丘蔣家?穆瀾翻找著記憶。他很快想了起來。老頭兒說起過虎丘蔣家。蔣家與先帝元後娘家是姻親。
十年前先帝薨斃,引起朝堂震盪。從京都到地方的官員經歷了一次大換血。多少名門世家煙消雲散。曾是後族姻親的蔣家被東廠抄了家。那時侯的蔣藍衣應該只有七八歲,活下來卻被賣進了青樓。
這是位可以稱呼先皇后一聲姑姑的貴族小姐。蔣家門楣依舊的話,凝花樓毀了容貌的舞妓茗煙還是位矜貴的世家千金。
穆瀾想起剛見到她時的模樣,像一隻驕傲的天鵝,心裡憐惜更盛。
淚影漸漸蒙上了茗煙的眼,她近乎哽咽著說道,「先生的計劃里原沒有刺殺。我怎能連累你。」
「東廠走狗,人人得爾誅之。你做得對極了。」穆瀾柔聲哄著她,不忍心再苛責。是他跟隨茗煙晚了一步,才讓她中了致命一箭。
「十年了,藍衣好想念爹娘……」茗煙突然激動起來,「我親手殺了他。他一掌打死了我爹,我報仇了!」
「嗯。」穆瀾鼻腔微微泛酸,輕輕將她抱在了懷裡,「報了仇就好啦。以後再不會覺得難過了。」
「我快死了,是嗎?」
穆瀾不忍心騙她,深吸了口氣,對她展開了笑容:「你不會孤單,他們都在等著你。不要害怕一個人走黃泉路,路上有親人相伴。」
茗煙甜甜地笑了起來:「嗯,我不怕。我終於可以和爹娘兄弟在一起了。」
她望著他。月光給穆瀾的臉蒙上了一層清輝。他的眼神那樣柔軟……茗煙用力地昂起頭,冰涼的嘴唇輕輕在穆瀾唇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