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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5:46 作者: 彎腰撿月亮
那壯漢嘆息一聲,「這樣的髒東西自然被言氏族長驅趕了出去,聽說是埋在了亂葬崗。」
亂葬崗怨鬼眾多,言氏族長應該是抱著讓這少主魂飛魄散的想法,此舉堪稱狠辣。
卷耳,「......」
她打發了那跟著她的男人,兀自一人往亂葬崗尋去。
虧她以為這一世的閻追不會比上一世更慘了。
被養大自己的人親手拽下神壇,誅心至極。
這都什麼事啊。
……
夜裡的亂葬崗鴉啼泣血,空氣里摻雜著腐屍的味道,空中盤桓著許多年歲不大的小妖,大多沒什麼戰鬥力,只是在這找一些破碎的靈魄吸食。
卷耳掩著口鼻在奇形怪狀的屍體裡尋著言追的身影,一邊開始懷念那個山裡的小破屋。
那時房屋雖破敗,但好歹有個蔽身之所,萬不像這般被草草卷了扔在這亂葬崗來。
言氏一族都是黑貓,是以卷耳目光不放過任何一個暗處的角落,但這亂葬崗怨氣重,月光此不破這層層疊疊的霧靄,卷耳夜視能力一般,這麼找下去還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
此時頸間的印鑑微微發熱,卷耳一頓。
閻追的東西自然對主人的氣息熟悉,卷耳把印鑑解下來,看著它發出的微弱光芒笑了笑,「你用處倒是多。」
她依舊著紅裙,手中印鑑的紅光給她加上一層朦朧光影。身後碎屍成片,她紅唇黛眉,遠遠看著像是暗夜魑魅。
血海,屍山,卻不懼。
卷耳循著那光芒走了幾刻,在一處......屍山前停下。
這是妖怪和人類的屍體疊出的一座小山,卷耳眯眼看了看,大概有三個人那麼高。
她手掌凝氣剛要一掌劈下去,卻在白光落在屍山上前一刻急忙收手。
卷耳蹙眉。
用法術生劈不行。
萬一把那位閻君殿下切了就不好了。
所以......她只能用手挖。
孟婆一雙手嬌貴,她熬過湯,渡過鬼,可她萬萬想不到,有一天會用這雙手來挖死人堆。
那股子臭味似乎糾纏在她裙間每一個縫隙里,卷耳蹙眉伸手扯著那屍堆。
卷耳心下唏噓。
這一世的言追應是矜貴長大,他應該想不到,有一天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那屍體五顏六色,間或爬出來或大或小的屍蟲,卷耳挖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挖到了屍山的底部。
她身上若隱若現的彼岸香早就沒了,臉上不知道蹭到了什麼東西的血,凝固在她白皙的臉上,如同夜出覓食的妖獸。
狼狽之極。
卷耳不耐煩的把手裡的殘肢扔出去,而後便對上了一雙漆黑墨瞳。
血衣髒污的男人睜著一雙眼睛,他眼瞳渾圓,幾乎沒有眼白。此刻的眼裡正在緩緩往外滲著血,他狼狽又防備的望著卷耳,喉間甚至發出烏隆隆的恐怖聲響。
若他現在是真身,只怕是毛都要炸起來了。
這的確是閻追的樣貌,可令卷耳驚訝的不是這些。
而是......男人頭頂微動的一雙雪白的......貓耳朵???!
第79章 閻追(5)
男人的樣子比上一世的少年更像閻追,只是他在黑夜裡的瞳孔渾圓,瞧著便有些......不像人。
六道輪迴,劫難無常,高居神壇的君上有一天也成了一隻帶著耳朵的貓。
世事玄妙。
言氏本來就是介於妖與神之間的精怪,是以言追眉眼間便蜷著妖異,可面孔與閻追一般似含著悲憫。
卷耳有一刻恍惚。
死在她懷裡的少年終究給她留下了觸動,舊屋冬日裡的初雪,還有那個將至卻未至的親吻。
卷耳蹲下身,紅裙在地上葳蕤鋪出朵花,她向那雙白耳朵的主人伸出手,聲音裡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誘哄柔和,「我帶你走,好不好?」
言家少主曾經是什麼日子呢。
言追作為言氏唯一一隻白色皮毛的貓,他可以是最珍貴的那一個,也可以是最格格不入的那個。
這區別,掌握在他曾經最親近族長手裡。
他曾萬金雪錦袍覆身,可如今在這腐屍山內,卻連頭上的耳朵都收不回去。
卷耳看他眼下血痕,心頭刺了刺。
屍山是卷耳用手挖的,她那雙同樣布滿污穢的手依舊伸著,言追望著她,喉間發出貓一樣的嗚鳴,卷耳抿了抿唇,「看什麼看,你還出不出來?」
凶的很。
言追蹙眉,幽幽貓瞳緊緊盯著她,聲音像是破碎的瓷片,清冷又尖銳,「你是誰?」
他整個人身子緊繃又防備,那頭上雪白的耳朵抖了抖,卷耳心頭也跟著顫了顫。
不管他臉上神色再是疏絕,可配上他頭上那對白耳朵,便再也清冷不起來。
長空上的寒鴉像是獻舞的翩躚妖女,黑影掠過留下泣鳴聲聲,繪出詭譎冰冷的畫卷。
卷耳聞言下意識開口,「我是孟婆啊。」
說完她一頓,不動聲色的看著言追漆黑瞳孔。
躺在那的人聞言垂眸,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嗓音冰冷,「孟婆?你倒不如說我是閻王。」
卷耳,「......」
閻君與天帝並尊,孟婆是地府第一鬼吏,千千萬萬年裡,這天地間能讓卷耳低頭稱臣的人只有閻追一人。
臣為君俯身,她也只跪過君上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