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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4:21 作者: 賞飯罰餓
    「再這麼著可怎麼得了啊……」常近秋望向屋內,靜謐的氣氛,無比祥和,看了卻讓人心口發酸。

    「我看他也瘦了不少……成日裡都沒出去走動走動。可別等小七醒來了,他卻病倒了。」偏頭拿帕子悄悄拭淚,常近秋深吸了口氣,哽著聲吩咐道:「記得多叮囑你家主子吃食,一頓也不能缺,做些補身子的給他。」

    「是。」

    荷風自水面而來,清香縈繞,吹在眉間。

    他在睡夢裡皺起眉,指尖微動。

    大雪時節。

    枝椏被凍得結了碎冰,屋檐上儘是厚厚的積雪,壓得滿滿的,不多時便會墜落些許下來,啪嘰一聲。

    這年冬天,百家在朝中被人彈劾,仍是把一年前闖宮門的舊事重提,扣了個造反的罪名上去。原說是欲將他所有兵權撤走的,但聖上猶豫再三,終究是留了一半。

    他得了消息不惱也不怒,神色如常地接了旨,吩咐下人給宣旨的公公上茶水。臨走前,那公公拉著他的手到一邊去,悄聲說了些話。

    這回是兩位丞相主張聯名上書,聖上無論如何也得給百官一個說法,因此暫時收了他的兵權,說是等風聲過去了,再讓他領皇城的兵。眼下他還是侯爵之位,不過是平日清閒一些,身份尚在,聖上是決計不會虧待他的。

    百里聽完,似乎也沒往心裡去,淡淡笑了笑,取了銀子打發他離開。

    城內銀裝素裹,廳中白雪皚皚,目及之處有梅花,有山茶,溫暖的陽光透過雲層照進來。仿佛能看到有個人影俏生生地立在花下,然後轉頭來朝他笑。

    行至小軒之外,他駐足而站,回身把家人手裡的食盒端了過來,推門進去。

    房中爐子點得暖和,半點不覺得是冬季的氣候。

    只是,她還在睡著,無休無止的睡著……

    好像沒有盡頭。

    驚蟄,又是一年春天。

    夜裡下了雨,早起時,天已放晴,氣息尚涼。

    外間薄霧瀰漫,窗邊的杏花樹淺淺嫩嫩地綻出新枝來,梢頭落了鳥雀,叫聲輕快明朗,有一瞬把他的思緒扯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案幾換了新的,上面擺著滿滿的一碗燕窩粥,其中放了蓮子和碎肉,亦今日不知她還能吃多少。

    百里扶起七夏靠在胸前,勺子餵進嘴裡,吐出來,擦淨,又餵進去,如此一口一口,吃了一炷香的時間。

    儘管頓頓都硬給她灌到腹中,輾轉一年,七夏還是瘦了很多,臉上輪廓分明,手背卻連筋骨都能看到,真的只剩一張皮了。

    百里靜靜看著她,突然之間,覺得她很陌生,像是從未見過,從未認識的人……

    他心裡一跳,伸手摟著她,在耳邊輕輕喚著她的名字。

    轉眼杏花又要開了,天光明媚,景色繁華。

    定定瞧著這份景色,他忽然開口道:「院子裡花開了許多,我帶你出去看看,好不好?」

    知道她不會應答,百里只命人取了輪椅來,小心抱著她放上去。

    池塘邊坐著只貓兒,池子裡有魚有龜,鮮活的生命在眼前跳動。萬里碧空,懸著一輪燦燦的圓日,他不禁想起在杭州城初見她時的樣子。

    飛揚跳脫的神采,捧著糕點端著湯碗,笑嘻嘻地湊到跟前。

    「小七。」百里推她到涼亭里,有清風拂面,花香撲鼻,他聲音輕輕的,若有似無,「又到春天了……」

    又到春天了……

    從前許下過誓言,做過承諾,刻骨銘心的說過喜歡,少年□□,歷歷在目。

    琴聲乍起,車馬滾滾自牆外走過,不知何人在彈曲子,咿咿呀呀地腔調,曼聲唱道:落紅成陣,

    風飄萬點正愁人;

    池塘夢曉,闌檻辭春。

    蝶粉輕沾飛絮雪,

    燕泥香惹落花塵。

    系春心情短柳絲長,

    隔花陰人遠天涯近。

    ……

    那人帶著吳儂軟語的口音,婉轉纏綿,如泣如訴,眼前似又回到江南楊柳依依的城鎮,天山共色,煙水朦朧。

    心口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他狠狠皺著眉,不經意眨了下眼睛,淚水便掉下來,很快浸入她衣衫,消失不見。

    歌聲隨著馬車漸漸飄遠,百里閉著雙目,不欲讓旁人發覺,連眼梢臉側的水珠也沒抬袖拭去,只是閉著眼。淡薄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意和冰涼交織融合。

    驀然間,下巴處傳來一縷輕柔的觸感,他尚未睜開眼,就聽到有人輕聲道:「好好的,你怎麼哭了……」

    抬眸的那一瞬,她的笑顏映著融融日光,和煦溫暖。

    七夏伸手撫摸他鬢角的斑白,歪著頭看他,嗓音微微帶啞:「奇怪,我睡了多久?你都有白髮了……」

    ……

    一夜的風雨已經過去,晨色中,花木依舊,浮生如昨。

    (正文完)

    第72章 【眉間心上】

    剛過了中秋節,一場雨落下來,一夜之間氣候就變冷了。

    杭州城大街兩旁的花燈還未及撤下,抬頭便可見滿天的燈籠,各式各樣,看得人眼花繚亂。最近幾年,這條街變得比從前更加熱鬧了,尤其是賣吃食的鋪子,生意格外好賺,甚至有大老遠從外地趕來此地置辦店鋪做買賣的。

    這緣由還得從定國侯爺說起。

    自打三年前百家兵權被削了一半之後,沒隔多久,一家子就舉家遷到杭州來了,百老將軍無官一身輕,侯爺又不理朝政之事,日子過得可算輕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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