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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4:21 作者: 賞飯罰餓
「什麼人?!」其中一個立時警覺,橫刀在手,「報上名來!」
馬上有人翻身而下,自腰間取了腰牌亮在他眼前。那侍衛定睛一看,眉頭緩緩鬆開,趕緊行禮。
「原來是百大人啊,不知這麼晚了,大人到宮裡來作甚麼……」
來者冷眼看他:「王爺傳我有要事。」
「這……」
「怎麼?」
侍衛二人相視一眼,欲言又止,終究是閃開道來,「大人您請。」
昨天是春分,夜裡就聽到春蟲低鳴的聲響,隔著厚厚的石牆,從大牢外面傳入耳中。七夏抱著被衾坐在牆角,冰冷的寒意滲入骨髓。
前日還有人來探望,到今天牢獄中只是清清靜靜的,除了巡視的獄卒,別的什麼也沒有。
正午時,聽到在旁吃酒的牢頭和一個差役閒談,說是百老將軍被太子囚禁在宮裡,整整一日都沒給水食。
心頭又是愧疚又是害怕。
她竟不知宮中原來如此危險。
膳房裡做菜之前還笑說老皇帝多疑,不承想一語成讖。
七夏蜷縮在被子裡,拿斗篷罩著後背,閉目又將那日情景在腦中細細回顧了一遍,越想越奇怪。
她自然沒有下毒,可就算飯菜里有毒,皇宮之中,餐盤碗筷皆是銀質,怎會看不出呢?退一萬步講,這是種厲害的毒物,連銀子也查不出,那好歹還有公公試菜呢。
怎麼偏偏公公沒死,卻把老皇帝給毒死了?
再者,驗毒的侍衛說她的醬料里放了鶴頂紅,可她的醬是在家中做好了才帶來的,臨走前還吃過些,幾時裡頭有毒了?
說起來……
七夏秀眉一皺。
在她做菜前,是有個小太監問她要醬料,最後拿給那邊的庖長去了。
這途中經了那麼多人的手,保不準是在誰那兒出了岔子。
她伸出手來,板著指頭數人。
小太監、副庖長、庖長,還有……
尚沒數完,牢門之外,不知多遠處傳來幾聲慘叫。七夏將腦袋從膝蓋上抬起來,大牢內太過黑暗,她也看不清到底出了何事,只見近處兩三個獄卒拎著刀跑出去,哀嚎聲接二連三,卻再沒見人回來。
她有些膽怯地抓著被角,索性又往裡面縮了縮。
門外正有個差役踉踉蹌蹌地跑過,大約是想從後門溜走,猛地卻被一把長劍穿透過胸膛,連吭也沒吭一聲,倒地不動了。
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
七夏嚇得哆嗦,本著眼不見為淨的心態,撈起被子就罩在頭上,在此一瞬,一聲再熟悉不過的輕喚,在耳畔清清楚楚響過。
「小七。」
她胳膊驀地一顫,手忙腳亂地想把被子從頭上取下來,不料因為太過慌張,反而越纏越緊。利器斬斷鎖鏈的聲音啪的一響,有人在她跟前蹲下,抬手替她把套在身上的被子、斗篷一併挪去。
拿開被衾的那一刻,借著牢門邊昏暗的火光,七夏怔怔望著他,暗藍色的勁裝上血跡斑駁,如星般的眸子,一如許久之前在某個月色寂靜的夜裡見過一樣。
她在發愣,臉上毫無血色,嘴唇也幹得裂縫。百里瞧得揪心難受,百感交集,不知她在這裡受了什麼苦,被施過什麼酷刑,亦或是……不敢深想,他拉過她的手,恨不得一寸一寸的檢查。
「受傷了沒有?可有哪裡不舒服?快告訴我!」
七夏只由他拉著,雙目定定看他,良久未言一語。
她這樣一聲不吭,百里愈發覺得不安,捧過她臉頰打量了一會兒,又急忙撩開被子。
「內傷還是外傷?難不成是傷了舌頭?張嘴我看看……你點頭搖頭也好啊,小七!」
七夏呆了好一陣,突然「哇」的一下哭出聲,一把抱住他。
「嗚嗚……你怎麼才來啊……」
百里微微一怔。
「他們早上還說會砍我的腦袋……」七夏緊緊拽著他衣襟,眼淚一滴滴滲進他肩頭,「這麼久了你都不來看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而且砍頭那麼疼……」
百里伸手攬著她的腰,另一手輕輕撫著她背脊。
「沒事了沒事了,眼下不是好好的麼……」
七夏抽噎著搖頭,「怎么小季來看我,你都不來?」
他輕嘆道:「我倒是想……近日朝中亂成一團,百家又被此事牽連在其中,我沒法進來探監。」
她一面啜泣一面從他懷中抬起頭:「這麼說……你心裡還是擔心我的?」
百里啼笑皆非地頷了頷首,拿袖子心疼地替她擦乾臉上的淚水。
「你說呢?我若是不擔心你,現在還會跑來救你麼?」
七夏破涕為笑:「那倒是……」
正把眼淚抹淨,百里剛要扶她起來,七夏忽然扳著他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隨機往他身後看去,一下子似明白了什麼,坐在地上又嗚咽起來。
「……又怎麼了?」
七夏哭得傷傷心心的:「你原來是劫獄來的啊?嗚嗚……這可怎麼得了,往後咱們就要亡命天涯了……」
百里一時不知該笑該惱:「誰說咱們要亡命天涯了?」
「這戲文里不都這麼說的麼。」七夏擦擦眼淚,邊哭邊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出了皇城,以後就只有被追捕的命了……屆時大街小巷都會貼咱們倆的畫像,只有去深山老林里住著,可這樣,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