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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4:21 作者: 賞飯罰餓
    心裡莫名咯噔了一下。

    七夏趕緊把視線收回來。

    雖然瞧見了,她也裝作沒有瞧見,自顧將魚肉裝盤,灑上一把蔥花。

    才起鍋的菜,儘管裝在托盤上,熱氣也很是燙手。百里看她舉動費力,伸手想要幫忙,指尖尚未碰到盤子,七夏卻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連眼皮也沒有抬,肩膀重重的撞著他的胳膊,逕自從他身邊走過去。

    似乎是身形不穩,餘光看見百里緩緩朝後退了一步。但因為不曾頷首,也不知他此時是什麼表情,七夏走得很快,上得二樓,吱呀一聲,推門進屋。

    「砰」的一下關門聲響,客棧底樓已再無一人,除了還在櫃檯前低頭算帳的掌柜,那撥算盤撥噼啪聲格外清脆,迴蕩在耳邊。

    *

    魚肉鮮嫩入喉,酸菜爽口香脆,方是惜下了兩大碗飯,還不住在吃,邊吃還不忘抬眼去招呼七夏。

    「你吃啊,怎麼不動筷子?」

    後者有氣無力地靠在椅子上,搖頭,「我沒胃口。」

    「有什麼好沒胃口的,天大的事也沒吃飯重要啊,是不是?」他好心地夾了塊魚肉放在她碗裡。七夏這才取了筷子,意思意思戳了兩下。

    「我說你也真是的。」就這茶水把嘴裡的菜咽下,方是惜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就為了這點事,鬧得自己心頭不快,多不划算?我問問你……你這樣,算不算還喜歡他?」

    她扁扁嘴,「不喜歡。」

    瞧她這副模樣,方是惜拿筷子瞧瞧瓷碗邊緣,「說老實話。」

    沉默片刻,七夏才誠實道:「是……我是還有一些喜歡他。」她把一些二字咬的極重,然後又解釋,「不過這也不奇怪吧?我喜歡了他這麼久,哪能說不喜歡就真的立馬不喜歡了……總得有個時間容我緩緩。」

    「我知道。」方是惜點點頭,「不過……我瞧他那樣兒,不是也喜歡你麼?」

    「那又如何!」她把筷子一拍,顯然是不高興了,「我七夏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麼?他說喜歡,我就得搖著尾巴回去?他喜歡正好,我偏偏不喜歡他,我氣死他。」

    「人家是個少將軍……看中面子……能為你放下身段跑這麼遠,也不容易了。」他小心翼翼的替百里辯解。

    「少將軍又怎麼了?只要是我喜歡的人,管他是將軍還是乞丐,我照樣跟著……何況,你又不是沒聽我方才同你講的那些,他當日都說了這麼狠的話,我憑什麼還要喜歡他?」

    方是惜偷偷觀察她表情,「可你當時……不也說了難聽的話嘛。這人啊,氣上心頭,情難自禁,情非得已……」

    她氣急:「什麼情非得已,情難自禁的……你到底是幫誰說話的呀!」

    「好好好……我口誤我口誤。」方是惜連連認錯,而後又細細思忖,「那你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我替你瞞瞞得了一時,總不能瞞一輩子,何況我戲班那邊還有活計……」

    「在這兒的吃住,我給了!」七夏一咬牙,豪氣沖天道,「你放心,我就氣氣他,說不準他沒幾日就走了呢?」

    「……不太好吧?」方是惜覺得心頭髮虛,「百家這麼大的勢力,惹惱了他,我……」

    「你不是喜歡我姐姐麼。」見他臨陣退縮,七夏趕緊道,「你幫幫我,幫了我,我回去在我姐姐面前替你說好話兒,我給你倆牽紅線總成了?」

    「真的假的?」後者眼前一亮,立馬春光滿面起來。

    「真的真的,不騙你。」情急之下,她也顧不得許多,只能先拿自家人出來賣一賣。

    「那好吧……」盤算著這筆買賣划算,方是惜點頭應下。

    「來來來,你吃菜,吃菜。」聽他答應,七夏忙殷勤地夾菜。

    *

    戌時剛至。

    時候並不算晚,但因冬季夜裡黑得早,從窗中望出去,夜幕滿城,星星稀稀落落。

    由於心情欠佳,百里很早就上床休息,但翻來覆去數次卻仍是難以入眠。

    客棧的隔音不算差,儘管房間挨得近也聽不到裡頭的人說話。明明安靜的很,可不知為何,他腦子裡竟平白冒出些吵吵嚷嚷的聲音,好像自己真能聽見旁邊的交談聲。

    輾轉許久,隔壁突然傳出悠揚的笛聲,說話聽不見也就罷了,吹笛子的動靜倒是比什麼都大,實在是沒法睡覺,他只得坐起來,輕靠在床邊。

    街市上人來人往,花燈如晝,心中驟然覺得空洞,一種莫名的下墜感在胸腔內蔓延。

    明明知道她是有意來氣自己,按理說不應該會覺得難受才是,不知為何,她視而不見的態度比前幾日冷言冷語的態度還要讓人抑悶。

    與其這樣,倒不如她結結實實罵他一頓來得痛快……

    竹笛的聲音帶著幾分蒼涼。

    那人吹的是首很老的調子: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

    客棧此時很安靜,曲子也顯得格外空靈,縹緲,遙遠不可及。

    一夜無眠,直到天剛剛亮時,他才淺淺睡著了一會兒。

    屋外聽到門開的聲音,立時又不自覺醒了過來。

    溫軟的日光從紗窗照在雕花的床沿邊,一抹淡淡的暖色。頭昏沉沉的,疼得厲害,百里摸上外衫一件件穿上,梳洗過後方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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