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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4:21 作者: 賞飯罰餓
    時候不早不晚,賭坊是從來不打烊的,眼下四周賭桌還滿滿的都是人,正將要繞從偏門出去,前頭卻忽見一群人吵吵嚷嚷,好像是因下注的本錢起了爭執。

    賭桌靠外邊的是個男子,光著上半身,顯然是連衣服都給賠進去了。而他對面坐了個錦衣人,一身粗肉,大腹便便,左手戴玉右手掛金,日頭一照那是絕對是金光閃閃,能亮瞎人的雙目。

    這光身男子一旁還有個身著白衣的姑娘,鬢邊別著一朵白花,滿面愁容,好像有幾分眼熟,正拉著他低聲在勸。

    「葉小哥。」錦衣人喝了口茶,模樣悠閒,「你已經沒錢了,還要賭麼?」

    「賭,當然要賭!」男子咬了咬牙,心道:家裡剩下的幾畝地全砸進去了,此時收手豈非前功盡棄?倘使他下一把時來運轉,不僅田地可以收回,另還能額外賺得三千六百兩,今後那就衣食無憂了!

    「哥!」姑娘見他神色猜了個大概,急得臉色蒼白,狠狠拽著他,「爹爹才過世,安葬的費用都是找鄰里相借,你還要賭?再賭就什麼也沒有了!」

    「小如,乖……你聽我說。」不想他倒是握住她手,語重心長地解釋,「只這一次,我絕對能翻本的,你相信我,到時候別說是那幾個錢,連你的嫁妝哥都能給你贏回來。」

    「你從來都是輸多贏少,別做那個夢了!」姑娘帶著哭腔,想拉他出去,然而後者還是固執立在原地,額頭青筋突起。

    眼睛都賭紅了,這般的賭徒也是少見,錦衣人坐起身,納悶道:「葉小哥……你可沒賭本跟我賭了,要想清楚啊。」

    「怎麼沒錢?」男子發了狠,拍桌怒道,「我還有房子,有老婆孩子,再不濟……還有個妹妹能抵!」

    他一語道畢,不止那姑娘,就連七夏也吃了一驚,一時忘了出門,怔怔地看那邊的賭局,半晌才跺腳氣惱道:「這都什麼人啊,妻兒姊妹都不放過!」

    賭坊里此類人還真不少,有時候越輸就越想贏回來,到最後反而是傾家蕩產,梅傾酒努努嘴沒接話。

    在場的都想瞧瞧他下血本,最後是贏是輸。

    看戲可比做戲有趣得多,四個人皆很有默契的在遠處一站,頷首觀望。

    對桌玩的是天九,眼看那小哥抖著雙手將牌亮出來,又欣喜又激動,十二個子的對兒牌往桌上一扣,朗聲道:「天牌!這是天牌!」

    眾人都瞪大了眼,心道:過真是豁出去了,老天都保佑。

    「喲。」梅傾酒笑著朝百里道,「這小子運氣不錯啊,看來是能撈回本了。」

    不承想,錦衣人慢條斯理地把一隻六牌一隻三牌擺上,冷聲道:「不好意思,至尊。」

    牌九摔在桌傷咔噠一響,四下登時靜的出奇。

    七夏沒玩過,也看不懂,皺眉盯了好一陣才回頭扯了扯百里的衣袖輕聲問:「至尊是什麼?比他的還要大嗎?」

    後者淡淡嗯了一聲,心裡卻想著:那人是出了老千的。

    「怎麼會呢?這小哥十二個點,他只有九個,怎麼數也是那個小哥贏了才是。」

    「丫頭,這牌九又不是誰點大誰贏的。」梅傾酒打了個呵欠,懶得跟她解釋,「反正說了你也不懂,走了走了,該回家吃晚飯了。」

    願賭服輸,照方才所言,這姓葉的房子妹子孩子全歸人家所有。打擊突如其來,眼下他才真真是輸成了光腚,什麼也沒了,想到未來如此渺茫那人便兩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不知是嚇死了還是嚇暈了。

    「哥,哥……」白衣姑娘忙俯下身喚他。

    「嘖,這點膽量都沒有還來賭場混。」錦衣人朝地上一望,啐了口唾沫,「今兒也玩得差不多了,葉小哥,你家姑娘可我帶走了。」

    聽得這話,女子瞬間怔住,面白如紙。

    這賭坊里輸了錢,拿媳妻兒老小抵債的也不在少數,梅傾酒是見怪不怪,儘管耳聽哭聲淒悽慘慘,倒也沒覺得什麼,直催著要回家吃茶休息。

    百里三人當然不如他那般坐得住,加上七夏又是個姑娘家,心腸自要軟些,當即看不過去,抓著他胳膊不滿道:「你家的賭坊怎麼這麼沒人性啊?賭錢財就算了,賣兒賣女你也不管?」

    梅傾酒覺得自己很委屈:「人家樂意的,我怎麼管?」

    「你不讓他們押人,只讓賭物件不就行了?把人不當人看,豈不是與那些蠻夷無異?」

    眼見場面越發混亂,這邊要拿人,那邊如何輕易肯從?

    那姑娘哭得滿臉是淚,一把從頭上取下髮簪抵著脖頸,咬咬嘴唇:「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若是你們再要逼我,我現在……現在就自盡!」

    「啊啊——」七夏簡直比她還著急,揪著梅傾酒一個勁兒的晃,「要出人命了,你快去啊!」

    「人家早上才送了自己的爹爹去下葬,如今還被親哥哥拿來當賭注,她都這麼慘了,你就這麼見死不救?」

    聞言,季子禾也輕聲附和:「梅兄,小七言之有理啊……」

    「我……」

    孤立無援,他只好向百里投去救助的目光,怎料後者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悠悠開口:「那人是出老千才贏的,手段的確不光彩。」

    「……」梅傾酒認命地點點頭,「得,爺算是敗給你們。」

    簪子觸及皮膚時甚是冰涼,葉溫如手抖得厲害,她自小養在閨閣之中哪裡遇上過這般情況,心裡又急又怕。此時雖知曉無論如何也不能跟他們走,但一想到要死,大腦卻一片空白,怎麼也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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