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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4:21 作者: 賞飯罰餓
有梅家少東家撐場子,吃飯都是挑的上等雅間,窗欞不僅雕花別致竟還滾了金絲,一屋子梅蘭竹菊有花有草很是風雅,就連茶碗都是玉質的,這簡直是奢華得沒有天理了。
不多時酒菜上齊,滿滿一大桌,果真是魚肉俱全,正中擺著一大隻板鴨子,黃金油亮,芳香撲鼻。
「來來來,嘗嘗嘗嘗。」梅傾酒悠閒自得的抿了一口酒水,筷子把那表皮兒一夾,香氣便蹭蹭往外冒。
「我可告訴你們,這家酒樓就屬這熏鴨子做得最得我心,又不像那烤鴨這麼肥,滷鴨子那麼膩,要說吃鴨子,就該用熏的。」
七夏吃了一小口,慢慢品味道:「這是先熏後滷的罷?」
「行家,就知道你吃的出來!」梅傾酒豎個拇指給她,迫不及待掰了個翅膀在自個兒碗裡。
這邊人做鴨子沒有開膛破肚,胸脯肚子上的肉還是完整的,一筷子吃開,其中塞得滿滿的全是作料,茴香、花椒和八角滲入每一片鴨肉中,真真是表里如一。
「他家的滷水差了一點。」七夏看著那醬黃的鴨皮兒如是說道,「要是能用我娘留下來的滷水,口感定會更好。」
「你就是小氣,愛藏著你家那點秘制醬料。」梅傾酒拿眼睇她,「什麼好物爺沒見過?還搶你的不成?」
醬料的方子是她娘留下的,不能隨便給人瞧。七夏並沒答話,低頭認真品菜。
不過片刻功夫,一隻鴨子兩對翅膀盡數落入他梅某人嘴裡,眼見不好,她急急忙忙扳了鴨腿放到百里碗中。
他擱下筷子,心中雖有些不喜此舉,卻也沒推拒,「你吃你的,我不用你管。」
「……我見你愛吃啊。」七夏把頭湊過去,覥著臉笑道,「要不我去找廚子學,回來做給你吃?」
他正想冷哼,目光一轉,卻看到她嘴角之上沾了米飯還渾然不覺,於是便忍不住顰眉:「好好吃飯,臉上都沾到了。」
「啊?哪兒哪兒……」七夏挪開腦袋,趕緊手忙腳亂地在面頰上亂抹一氣。偏偏仍沒有命中目標,百里著實看不下去,伸手捏著她下巴扳過臉來,拇指輕輕在她嘴角上一划。
「好了。」
旁邊的季子禾與梅傾酒皆目瞪口呆地將此幕映入眼中,隨即很默契的同時低下頭默默扒飯。
午飯吃過後,七夏便風風火火的跑樓下找廚子學藝去了,她學做菜向來很快,不過聽了個大概,就著剛剛吃過的口感一面往回走一面細細琢磨。正上樓回到雅間,抬眼卻見他們三人倚在窗邊不知在瞧什麼。
「你們在看什麼好看的?」她雙目斗然一亮,興沖衝過去,扒開梅傾酒伸頭就往樓下瞅。
漫天的黃表紙飄飄灑灑,像是乍然起的陰雲,將原本還算輕鬆的氣氛一下壓至最低,街道上扶棺的一隊人緩緩走過,蒼白的喪服顯得尤其矚目。
還以為是什麼有趣之事,不承想竟是出喪,七夏悄悄把頭往裡縮了縮。
那行在棺木最前的,是個身形纖瘦的女子,鬢間別了一朵白花,黑髮略挽,背脊卻挺得筆直。她每行三步就會停下來,跪地朝北而拜,如此循環反覆,足足耗了一炷香時間才從他們視線里走遠。
「聽說死的是前蘇州都轉運鹽使司,姓葉。」季子禾從窗邊挪開,逕自在桌前坐下,倒茶來吃。
梅傾酒回頭問他:「是因貪墨之罪,畏罪自縊的那位?」
「嗯……不過民間也有傳言,說他是被栽贓陷害的。」
他無奈地聳聳肩:「大約又是哪一位的替罪羊,真真是時運不濟。」
聽罷,七夏忽然皺起眉,口氣難得低沉:「當官的都沒一個好東西。」
被人無故扔到河裡險些淹死,此案杭州知府一直避而不管,之後又受萬知縣的事情所累,傷勢未好,也不怪她會有這般怨憤情緒。
百里側目不經意看了她一眼。
「喂,你這麼說,可把你百里大哥給罵進去了。」梅傾酒笑嘻嘻地抱胸打趣她。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七夏竟沒反駁一句,一言不發地就走了,倒弄得他渾身不自在。
「怎麼……」梅傾酒撓撓頭,「我講錯話了?」
*
將行李在梅家宅子裡放下,趕路多日眾人皆覺疲倦,遂各自回房休息午睡,直至未時末刻才梳洗出門。
廬州城算是梅家產業最為豐富的地方,果如梅傾酒所說,但凡目光所及之處,大多是他家名下的店鋪。難得來一趟,他自然要盡一盡這地主之誼,當然還有不少炫耀的意思在裡頭。
「看見沒,這絡桓賭坊可是方圓之最,裡頭什麼都有,牌九、骰子、兌坊、錢莊。吃的喝的玩的,只有你說不出的沒有我拿不出的。」
賭坊里裝潢精緻,雖然也是魚龍混雜,人聲吵雜,但比起尋常賭錢之地,這其中規格布置那都是極其講究的。來賭錢的人也是來享受的人,賭檯上有一擲千金的富豪自也有兩袖清風仍想一夜暴富的窮光蛋。
七夏打小在杭州城長大,家中姐姐管得嚴格,哪裡來過這種地方,瞧什麼都稀奇,前頭一窩人聚著搖骰子,她也湊上去看。
「這都是拼運氣的麼?」
「那也不一定。」季子禾笑著解釋,「骰子也有玩得溜的,正所謂行行出狀元。」
「看著是很有意思。」
這賭並不都是賭錢,也有人拿些稀奇玩意兒上桌,琳琅滿目,竟比外頭擺集市上賣的還多。七夏吞了吞口水,頗有深意地對梅傾酒道:「可我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