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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4:21 作者: 賞飯罰餓
七夏咽了口唾沫點點頭,趕緊把百里的腰死死摟住,那力氣之大,連他也不自禁皺眉。
這箭委實沒入不深,但箭尖生有倒刺,真要拔定然也不會不疼。老大夫一手托著沾了藥膏的乾淨巾布,一手緩緩摸向箭柄。正要施力時,抬眼朝百里使了個眼色。
他當即會意,輕聲喚道:「七夏。」
「嗯?」
「你那道醋魚是怎麼做的?」
她莫名其妙:「怎麼突然問這個?」
百里淡淡道:「偶爾也想學著做一做。」
七夏顰眉一思索,扳著手指頭邊數邊道:「要提前備好一條草魚,米酒,醋,糖,生薑。如果有薑汁就更好了,我做的那個還放了點別的醬料,你要是喜歡下次我拿一點給你。剖魚的時候記得要把魚牙剔了,還有……」
一語未畢,背脊上的箭羽驟然拔出,鮮血四濺。
……
折騰了半個時辰,她這血才勉強止住。老大夫另取了乾淨的布條敷上藥讓百里替她把傷口摁著,自己則回身去桌上寫方子。
「第一張是內服的,第二張外敷。我這小店這些天藥材吃緊,你等天亮了再尋別家抓藥罷。」
百里接過藥方,輕輕道了聲好。
懷裡的七夏早已經睡過去,滿面淚痕,也不知是給嚇得還是給疼的,手倒還死死抓著衣衫不放,夢裡依舊眉頭微皺。
老大夫費勁扳過她手腕來聽了聽脈象,朝百里道:「血流得多,回去多補補身子。」
「好。」
剛鬆手,七夏倒是反應得快,指頭又揪上百裡衣襟,真不曉得是不是在裝睡……
老大夫看在眼中,不由莞爾,隨口一說:「這姑娘倒是粘你得很啊。」
雖然知道他這是玩笑話,百里也略覺窘迫,想著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心裡竟說不出是煩躁還是抑悶,大約無可奈何占得更多一些吧。
他忽然閉目頷首,長嘆了口氣。
「誰知道,許是上輩子欠了她的。」
「這不是緣分麼。」老大夫一邊在藥櫃前窸窸窣窣翻撿,一邊兒探個頭出來打趣,「人家都說前世兩個人得修滿福氣,這輩子才能相遇相識。你瞧姑娘這麼依賴你,該是上輩子做了好事才求來的,怎麼能叫欠呢……」
聞得這話,百里頓時感到啼笑皆非。
福氣……
他倒是服氣了……
背上的傷口包紮完畢,百里將衣袍褪下披在她身上。她好像睡得很不踏實,眉頭一直未散。
到底覺得七夏像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行事作風都是想一出是一出,說喜歡就喜歡了,說跟來就跟來了,也不管前不管後。
不過偶爾想想,像她這般性情的人世間倒真是不多……
幾時自己也能有如此灑脫就好了。
傷在後背,好容易止住血,此時要打橫抱恐怕又會碰著,百里只得扶住她,背在自己身後。
月光已有些淡薄,將地上的人影也拉得模糊不清。
「二位慢走啊。」老大夫睏倦難當,也懶得修理門板,打了個呵欠就往屋裡走。
街上清冷寂靜,遠遠的聽到更夫打梆子慢條斯理地喊道:「寅時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體。」
「咚」的一下,梆聲由遠及近,迴蕩在空無一人的巷口巷尾。
☆、第16章 【良藥苦口】
一場秋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七夏也在床上結結實實地躺了三天三夜。
窗外淅淅瀝瀝的,滴水檐間聚成的豆大水珠砸得樹葉噼里啪啦的響,此時街上的吵雜聲倒比這雨勢還大,隱約聽得許多腳踏水窪踩出的動靜,啪嗒啪嗒。
七夏越發按耐不住好奇,掙扎了片刻,終把蒙上頭的被子掀開,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儘管動作不大,可還是牽扯到傷口,她當即痛呼出聲,卻仍舊鍥而不捨地挪到窗邊。
探頭往下一看,街道兩旁站滿了圍觀瞧熱鬧的群眾,有的人撐傘,有的人光著腦袋張望,黑壓壓的兩片。不多時,就見拐角處悠悠駛來兩架馬車,搖搖晃晃往城門口而去。那前頭一輛普普通通,並不起眼,之後一輛倒是紫檀所制,簾鉤上有景泰藍的刻花,一瞧便知此乃巡撫大人的馬車。
走近了,七夏隱約看到那馬車裡的萬知縣,披頭散髮,面容憔悴,竟和當初昏在客棧門外的周子堯無異。
隔了三天才準備送他去大理寺,想必這萬知縣私底下還是使了不少關係,如今就看那巡撫大人肯不肯賣這個人情了。
反正官場上總是官官相護,七夏是不相信他能清廉到哪裡去,想想她自個兒那件案子都還沒破呢,指不定也是那知府背後得了什麼錢財……
不過說到底,她就是個小老百姓,也犯不著跟著瞎操心,只可惜平白挨了一箭,吃個啞巴虧還沒撈得什麼好處……著實不划算。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搖頭嗟嘆,正伸手想去摸傷口,門外卻聽到有人笑道:「你倒是閒不住,這傷還沒好呢,就滿地跑了。」
七夏忙回過頭,那外面的季子禾正端著藥碗笑著走進屋,身後還跟著一如既往散漫不羈的梅傾酒。
然而望了一圈也沒找到百里,她沒趣地把頭又轉了回來,百無聊賴地瞧一干百姓,情緒激奮地在拿雞蛋石頭砸囚車中的萬知縣。
「呵呀,臉挺大啊,還不理人了?」梅傾酒大搖大擺往她對面一桌,抬手就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我救了你一命,你怎麼不謝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