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2023-10-01 06:54:21 作者: 賞飯罰餓
    梅傾酒還在揣測,前方便有一物啪嗒摔於他腳邊,濕漉漉的,不住淌水。他唬了一跳,定睛細瞧才看清是七夏。

    「七老闆沒事吧?」

    她肩頭手上沾了水草,模樣甚是狼狽,可臉上卻還一副嘆惋之色。

    「你拽我回來作甚麼,我還沒撈上來呢……眼看就要抓到了,那可是一尺半長的大草魚啊,哎。」七夏拿手指比劃給他看,嘖嘖搖頭。

    早該知道是多此一舉,百里彈去袖上的水珠,冷聲道:「不怕死的話,你還可以再去一次。」

    七夏擰了把頭髮上的水,聽罷倒是笑起來:「還是算了吧,我有點游不動了。萬一淹死在裡頭,被街坊四鄰曉得了,指不定怎麼笑話呢。」

    梅傾酒不由發笑:「命都沒了還在乎人家怎麼笑話?」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我死了還讓人笑話,這死得可不值當。」七夏將青絲一挽,突然想起什麼,巴巴兒地挪到百里跟前。

    「你怎麼跑來拎我上岸呢?是不是擔心我啊?」

    「沒有。」

    他彈好衣袍,想了想,又補充。

    「怕你髒了西湖的水,屆時吃著魚也覺得噁心。」

    說完便一挫身,走得乾淨利落。

    七夏坐在地上,細細琢磨他話里的含義,繼而轉過頭去問梅傾酒。

    「他果然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對方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你對自己的感覺還真是良好。」

    後者莫名地望了望他,也不曉得聽沒聽懂這話。

    「七老闆,講真的,百里對你可沒那意思。」

    「他還沒說呢。」七夏不死心,「你說的又不算數。」

    「原來他親口說了,你就能認?那感情好。」梅傾酒拍拍手站起身,「你等著,我馬上喚他過來。」

    「誒誒誒——」七夏忙一把拉住他,「別別……」

    她鬆開手,表情難過地看向他處,「好歹現在不說,我心裡還有個念想。」

    「……」

    到底是十六七歲的少女,平日裡樂呵呵的,忽然間露出這般神色,梅傾酒看了也覺得有些不是個滋味。

    「七老闆,你就死了這條心罷。」

    他攤手,無奈道:「百里過幾日便要離開杭州了,你如今再怎麼對他好,也是無用。」

    「什麼?」七夏愕然抬頭,「他要走了啊?」

    *

    從外頭回來的七夏,精神一直處於恍惚狀態。

    莊月蓉瞧不出她這是遭了什麼事,渾身濕漉漉的,問什麼也不說,只草草洗了個澡,就往床上一倒,挺屍睡覺。

    第二日起得晚,起了也仍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然而難得的是,她竟沒再跑出去尋百里,不過一個人坐在灶前,時不時添點柴,托腮發呆。

    「小七。」午間用飯之時,她終是忍不住開口,「你和……百里公子,可是吵架了?」

    七夏捧著碗,嘴裡的飯嚼都沒嚼,悶悶地搖頭。

    「沒有。」

    莊月蓉放下筷子,輕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那是怎麼不高興呢?跟姐說說,姐給你分擔分擔。」

    「阿姐,你這回幫不了我了。」七夏咽下米飯,長嘆一聲,眼睛裡難過得都快溢出水來,「百里大哥他要走了。」

    瞅她那表情,還以為是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聽得這緣由,莊月蓉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走了不正好麼?也斷了你的念想。」

    她氣道:「為什麼啊!」

    莊月蓉並未多想:「這能有什麼為什麼?你和他門不當戶不對,本就成不了的事,早些放下,總好過等陷得深了,再傷心再難過。」

    「你怎麼能這麼絕對,你就知道我們一定成不了了?」七夏忿忿盯著她,鼻中抽了兩聲,抬頭在四周掃了一圈,遷怒道:「你們都叫我死心,我就偏偏不!」

    她又回過頭:「我長這麼大,頭一回喜歡一個人,你不寬慰就算了,還老說風涼話。看我不能跟著他,你就這麼高興麼!」越說越傷心,乾脆連飯也不吃了,轉身負氣回房。

    「小七……」

    兩位老闆娘吵架,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在旁的夥計全嚇傻了眼。

    桌邊就剩莊月蓉一言不發的望著飯菜,大約瞧她表情很是受傷,廚子阿諾忙開口勸道:「老闆娘別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小七她年紀還小,難免帶了點孩子脾氣,等往後想通了就明白你對她的好了。」

    莊月蓉卻忽然搖了搖頭。

    「她話也沒說錯。」

    起初只當七夏對百里不過是崇敬之情,不曾料到這打擊對她如此之深,恐怕是心裡真心喜歡他。

    莊月蓉澀然一笑:「人這一輩子,能遇上自己喜歡的人著實不容易。我不是她,這種事的確不能替她做主……是我太性急。」

    聞她此言,在場眾人都沒敢再搭腔。

    但凡久居杭州的,基本聽過她莊家一些往事。這客棧乃是數年前月老闆與她先夫一同經營的,那時候的名氣雖不如現在這般響亮,不過夫唱婦隨,相持相伴,亦算一段佳話。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幾年前因一場重病,她夫婿撒手人寰。兩人連個孩子也沒留下。

    莊月蓉畢竟還年輕,此後曾有不少冰人上門做媒,但無論怎麼說,她也沒鬆口。瞧著是想守一輩子的寡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