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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2:12 作者: 趙熙之
侍女聞聲這才轉過頭來,腳步匆匆繞到屏風旁,也不進來,只說:「少夫人起了麼?」
「恩。」常台笙輕應一聲,隨即拿過里側外袍套上,起身剛穿上鞋子,便聞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侍女清脆卻不高的聲音倏地響起來:「夫人,應是公子回來了。」
何時出去的?自己絲毫未察覺,睡得可真是太沉了。常台笙揉揉太陽穴,系好腰帶往外走。可才剛繞到屏風外,便見陳儼迎面走來,精準無誤地將她按進了懷裡:「太好了。」
侍女們見狀紛紛紅了臉避開,屋中便只剩了他二人。常台笙因是剛睡醒,腦子還不甚清醒,故而也沒問他去哪兒何時回來這樣的話,倒是張口就將侍女們方才議論的話題說了出來:「聽完今晚城中有難得一遇的熱鬧廟會?」
陳儼鬆開手問她:「哪兒聽來的?」
「方才聽人隨口講的。」她糊裡糊塗說了這句,頓了頓又接著道:「吃了些點心,睡也睡飽了,若能出去逛逛也好。」
陳儼自然事事順著她的心意。那邊小旺聽說少夫人央著公子出去逛廟會,心下很是不高興,板著張臉準備了出門的馬車,還不忘讓車夫多盯著點。
此時天色已黯,街衢中星星點點燈籠已亮起。馬車還未到東十二街,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讓人不得不下車步行。
京 城街衢廟會,畢竟與南方街市不同,就連攤販的吆喝叫賣聲也差了十萬八千里,更別說那些售賣的物品和沿街可見的雜耍了。水鄉廟會,縱使再熙攘熱鬧,那鬧中也 透著一股從定悠閒的意味,不徐不疾,也不急著一下子逛完。可京城這集會,倒是另外一番情景了,常台笙幾乎是被人群推著走,在這著著急忙慌的姿態中感受著北 方廟會的味道。
常台笙緊緊挽著身邊這個蒙著眼的「瞎子」,要貼得非常近才能讓他聽見說話聲,便不由了踮腳:「你不打算摘下來看看嗎?」
「沒興趣,都是一群閒得無聊的人。」陳儼這般說著卻側頭遷就了一下她的身高,「你替我看就可以了。」他的眼睛並非已全好,好一陣壞一陣其實才更危險,還不如暫時一直都生活在黑暗中。
常台笙聞言便努力認真地替他看。至此,兩人還沒有詳細聊過這陣子雙方的生活。按說分別數月,又各自經歷了不少事,重逢時應有許多話要講,可對於陳常二人而言,只要見了面,一切便都在不言中了。
走了一段,好不容易人少些能喘口氣,常台笙便帶著他在街道北側的一間飯館坐下,簡單吃些東西。等飯菜期間實在無聊,常台笙便先開了口:「早上我看你眼底似是有些青黑之色,難道晚上睡不好麼?」
「沒有你在身旁我如何睡得著?」毫不避諱,坦坦蕩蕩。
常台笙忍住想要揶揄他的衝動,卻也只是笑著捏捏他的臉:「臉皮似乎更厚了。」她輕聲說著,臉上笑意卻慢慢斂起。說什麼因沒有她在身旁所以睡不好,其實只是因為太辛苦了罷。真是蠢貨,累得瘦了一圈卻還在逞強。
她自己其實有許多話可以說,譬如講一講芥堂搬了地方的事,講一講杭州城的那些案子,程康、商煜、程夫人……
但她一時間竟不想提那些事。
常台笙沉默了好一會兒,坐在椅子裡靜靜地將許多事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又抬眸看看對面的男人。按說他亦有線人,許多事也應知道,應不需要她再口述一遍。只是,他若全知道這些還能淡然處之,那是全都放下了的意思麼?
思索間,飯菜已上了桌。常台笙一邊吃一邊還不忘給他布菜。這餐飯雖然簡單,但夫妻二人一道分享,最後全部吃完,卻也很是溫馨。
再出去時廟會仍舊熱鬧,可卻不再是方才那般摩肩接踵的情形。商販攤子猶在,戲台上玩雜耍的旁邊還圍著不少人。常台笙見那邊熱鬧,早前又聽得侍女們說今日玩雜耍戲法的是從老遠的地方來的,很是不尋常,於是也走近了看看。
駐足看了好一會兒,台上那戲法玩得的確是令人目不暇接嘖嘖稱奇。底下拍掌叫好聲不斷,陳儼在一旁道:「不過是些障眼法,又不是真的。明知道戲法是騙人的玩意兒,如此表現似乎深信不疑一般,真是令人不解。」
他說著便要走,此時台上卻恰好演到精彩處。他剛剛轉身之際,不知是誰從他身側暗推了他一把,再轉眼間,便聽得人群中傳來尖叫聲,有個溫暖軀體從身後抱住了他。
即便如此慌亂之中,陳儼仍能辨識出身後之人的熟悉味道。他甚至差點扯下蒙眼布去確認發生了何事,身後的人卻稍稍鬆手,淺舒一口氣,貼著他的背低聲說:「我沒事,勿擔心。」
這時已有人從台上走了下來,原本圍觀戲法的人們也自動將陳儼常台笙們圍成一圈。原是那戲法最後是拿箭射人,蒙上眼便隨意朝台下拉弓,常台笙一時間大概有些太入戲,因見那箭矢朝陳儼這邊飛來,緊張過頭,導致她下意識地就轉身抱住陳儼,替他擋掉了那支箭。
後背傳來的鈍痛感讓她回過神,才驚覺這只是一場障眼法,那箭自然也是做了手腳的。
人群中入戲太深之人不在少數,故而引得一陣驚呼。
虛驚一場。
有人走到常台笙身後撿起那支箭,聲音穩淡,啞得有些不正常:「讓您受驚了真是抱歉。」他頓了頓,站在常台笙身側接著道:「不過,您倒是十分地膽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