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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2:12 作者: 趙熙之
    但很快,官差便得知杭州城的商煜大夫便是商墨的關門弟子。

    按照常理,師傅到杭州,必定是要與徒弟一聚的,故而官差便傳訊了商煜,問他最近何時何地見過其恩師。

    商煜的回應簡潔明了,說沒有見過,又說,家師四方雲遊慣了,想到哪裡便走到哪裡,從來不會與任何人打招呼。故而即便師徒在同一城但未見面,也並沒有什麼奇怪。

    他說得並無多少破綻,加上商煜在杭州城的口碑極好,傳至坊間,也無人願意相信這樣一位樂善好施的大夫與這等謀害人命的事有干係。

    衙門於是只好讓商煜回去,隨後又喊了程夫人來。程夫人這時已是神智有些不清醒,到了衙門也是迷迷糊糊的,知府問話,也大多答非所問。

    知府問得有些煩了,其中一官差卻上前說有事要稟。

    那官差一直惦記著上次獵犬咬程夫人一事,遂將此事告訴了知府。

    知府遂問程夫人:「那狗一直是死者養的,知道嗎?」

    程夫人有些害怕地搖搖頭。

    「上 回兇案現場便是那狗發覺的,這回又是這狗找到的墳地。且你上回到衙門來,還被那狗給咬了,這是有人證的。」知府頓了頓,又接著道:「這兩件案子絕非是巧 合,且都與你有干係。本官如今倒是有些懷疑,程康之死是否也與你有干係了。被這兒子拖累得身心俱疲,想殺了他一了百了,可是如此?」

    程夫人聽完慌忙搖頭否認:「不是這樣,不是的……」

    知府竟是冷笑一聲:「聽聞你先前也養過一個兒子,為了將來好改嫁,竟故意拋下了那孩子,可有這事?」

    這些事雖是市井流言,但知情者都說是從程康那裡聽來的。程康不止一次跟人說他有兄長,且那兄長還被母親給拋棄了,但大家都一笑了之,都沒將這回事當真。

    如今知府將這般流言擱到公堂上來說,竟嚇得程夫人一頭冷汗,頗有些驚慌失措的模樣,連否認也顯得局促不安起來。

    知府見她如此反應,心裡頓時有底多了,又說:「這般冷清冷血之輩,會殺人也不是不可能。來人——」知府見她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遂喊官差將她押下去待審,隨後又遣人去她住處搜羅物證。

    官 府一旦認定某人有罪,那便很難再翻案出來。官差們迅速去了程夫人在通濟巷的宅子,翻了個底朝天后,收穫頗豐。刀具繩索以及毒藥,竟一應俱全。拿給仵作查驗 過後,仵作認為這些的確是兇器,但她一介婦人,能殺掉兩個男人並非易事,從常理上有些說不通,故而應有同黨。但不論如何,程夫人是沒法脫去與此案的干係 了。

    知府耗了整整一個下午,問其行兇目的、如何行兇,又有哪些同夥、哪些知情不報者等等……可程夫人一直矢口否認,話也不成句,師爺在一旁急死,這樣子的口供要如何寫?

    師爺好不容易拼拼湊湊寫出一份口供,遞予知府看過。知府思忖一會兒,同堂下程夫人道:「你再好好想想是否有同黨,若不老實交代,本官可是要考慮動刑罰的。」他轉向官差:「先押下去,過幾日再審。」

    知府耗了一下午,此時早已乏了。堂外天光已黯,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卻仍有一人站在原地,身形單薄很是沉靜。

    夜幕很快降臨,商煜轉過身,漸漸消失在滿街夜色之中。

    ——*——*——*——*——

    程夫人再審的前一日傍晚,杭州城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似乎不會停一般,但到底沒有之前那般冷了。

    常台笙受邀赴宴。因是賈志敏牽頭,故而她也未推拒,準時出席了。西湖船宴素來奢侈,赴宴者也大多是江南富商及文人雅士,算得上是初春里一場盛會。

    謝氏原本也要去,但聽聞是賈志敏牽頭便作罷。因賈志敏曾是陳懋紅顏知己,故而謝氏對她的態度略有些微妙,就索性迴避了。

    雨天西湖別有一番韻味,迷濛細雨如煙,在船中看這寬闊水域,偶爾會覺得自己身處畫卷之中,景致隨船行而改,閒適又醉人。

    暮色溫柔罩下,一隻只燈籠亮在這迷濛水霧中,格外迷人靜謐。而畫舫之中,則是美酒飄香,精緻菜餚更是擺上了桌。因來的人多,西湖幾隻大畫舫皆是熱熱鬧鬧,氣氛絲毫不受這陰鬱天氣的影響。

    觥籌交錯,互相稱讚,一派虛與委蛇景象。這宴席隨意,連坐席也無刻意安排,席間有哪些小派別一看便知,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在少數。常台笙與賈志敏聊了會兒近況,隨後便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著,只喝了幾口酒便又覺得不舒服。

    身體的確是與之前有異,她能察覺得到。就連睡夢中,那些可怕的預感一次又一次湧上心頭,驚醒後便是萬分張皇。

    說不害怕固然是謊話,但擔憂情緒毫無建樹,不如不去想。常台笙從小侍手中接過茶盞,喝了幾口熱茶後起身打算去艙外走走。

    細雨靡靡,她走出去時侍女遞了把傘給她。絲竹歌舞聲不絕於耳,常台笙站了會兒,醒酒不成卻頭痛起來,她剛打算轉身回去,卻聽得身後傳來熟悉聲音——

    「好情致。」

    她撐著傘驀然轉身,對方竟靠她非常近,距離不過一尺。可她方才竟連腳步聲也未聽到,實在是腦子有些鈍。她此時頭痛得很,

    段書意此時恰站在傘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容淡得幾乎隱進了這夜色里,聲音清朗:「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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