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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2:12 作者: 趙熙之
最後終結棋局的一隻黑棋仰面落下,宣告了陳儼的勝利。他毫不猶豫地起了身,竟在這時拿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微涼的茶,果然……很好喝。茶香在唇齒之間迴蕩,甘味慢慢回了一些,陳儼擱下茶盞,道:「到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對方輕輕地笑了一下:「你手腳俱無阻礙,我沒有攔著你走啊。」聲音清雅甚至帶了一絲戲弄的意味。
是要他自己走出去?那太好了。
讓一個瞎子從陌生的府里走回家這般行徑雖然有些過分,但是對於陳儼而言,只要這樣走一遍,他第二日就能循著記憶走回來。
陳儼這時候直接轉過了身,正要往門口走時,身後忽響起一聲:「等等。」
顯然對方沒有那麼蠢,不會放任一個記憶力超群的人就這樣離開,很快陳儼身邊就圍上來幾個人,顯然是要將他架走。
就在這時,身後的男人依舊閒定坐著,清冷的目光落在陳儼的後背上:「聽聞陳公子與芥堂常堂主伉儷情深,不過……若芥堂與陳公子之間只能選一個,你認為常堂主會選哪一個呢?」
陳儼站在原地動也未動,他甚至未回頭,直截了當地回道:「無趣的假設。」
不以為意的回應卻換來對方一聲淡笑。
他沒有再開口,做了個手勢,圍在陳儼身邊那幾個人連忙上前將陳儼架走?,不容反抗地將他捆好丟進了馬車。
而此時,坐在棋盤前的男人十分耐心地將棋子分黑白一顆顆地收進棋罐里。
他身旁站著之前解陳儼蒙眼緞帶的男子,那男子開口道:「您原本可以贏的,為何手下留情了呢?」
坐在棋盤前的男人將最後一顆黑棋放回罐子,清脆的棋子碰撞聲在萬籟闃寂的夜裡格外清晰。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雅懶怠:「現在就留下他做什麼呢?我還沒有想好。」
「您不是……」
「不,這麼有意思,當然要慢慢玩。」他說完頓了一下,偏頭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男子,聲音懶洋洋的:「你動其他人我不干涉,但這個你不要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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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著陳儼的那輛馬車疾馳了大半個時辰,最終停了下來。陳儼被推下車,那幾人連繩子也不給他解,就調轉車頭走了。
陳儼坐在冬日冰冷的地上,好不容易掙開身上捆著的繩子站了起來。他抹平自己的衣裳,憑著感覺理了理儀容,忽聽到巷中傳來的犬吠聲,他便循著那聲音走過去。
此時恰好響起打更聲,竟已經三更了啊。
那犬吠聲越發近,聽著格外熟悉。這裡難道是壽福巷麼?呵,還真是一群敬業的傢伙,從哪裡將他劫走末了還將他送回哪裡。
陳儼數著步子往家走,走得極快,也很興奮。今日最後喝的那盞茶是西南貢茶院所出,他曾在皇上那裡喝過。這種茶三年上供一次,且數量極其有限,一般人怎可能有呢?就算是西南富商也不可能拿得到朝廷貢茶院的茶,不出意料的話,今日那位要麼是朝堂顯貴要麼就是皇親國戚。
但是他對那個人的聲音語氣毫無印象,且他說話沒有京中人的口音,恐怕不是在京為官的人。
陳儼一路都在回憶,但走到了府門口卻仍舊一無所獲。
此時陳宅燈火通明,像是迷路行至盡頭的召喚。即使,他其實什麼都看不到。
門房眼尖,立時便看到了他,幾乎是從椅子裡跳起來,連忙開了門,語氣有些誇張地說道:「公子你可回來了!東家出去尋你了,這會兒也不知在哪兒呢!」
果然。
他就知道常台笙會這樣,可她是不打算要她的腳了麼?!
他剛轉頭,就聽到深巷裡傳來的馬蹄聲。馬車疾馳至門口,陡然停了下來。常台笙拖著傷腳下了馬車,她驀地抬頭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陳儼。
幾乎是一下子忘記了腳上的傷痛,她快步走了過去,仔細看看他,竟有些不敢相信般掐了掐自己手心,疼痛真實並非幻覺,一時間,心頭陡松,既是如釋重負又是慶幸,可心中卻仍有隱憂,她張嘴吸了一口冷氣,那陰森森的冷意毫不留情地湧進她的胸腔。
得知他可能遭遇了意外,而她卻全然不知所措,這樣的無力感讓她一路心情濕冷低到谷底,比這糟糕天氣還要差勁。
常台笙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一句話也沒說得出來,只是接連吸了幾口冷氣,胸口疼悶。
這時陳儼伸手將她圈進懷裡,亦是好好地感受了一番她身上的冷,試圖將自己行走多時所產生的熱量傳遞給她。
天知道他在陌生的黑暗裡有多麼想念她。
陳儼陡然想起她的腳傷,忙鬆開手臂:「我預感你的腳快廢了?,不要再亂動。」他不由分說地將她抱回了宅子,進屋將她放下來,又趕緊去拿藥箱。
常台笙看到他衣服上的褶皺及污跡,一時間沒想好要怎麼開口,唇瓣下意識地緊緊抿著。
她任由他在屋子裡忙著,看他從門房那裡接過開水壺,拿木盆,摻冷水,試水溫,最後蹲下來摸索著脫掉她的鞋子。
陳儼將她鞋子脫掉後,手觸到潮濕的襪袋時,不自禁地頓了一下。他能想像那襪袋之下是怎樣一片血肉模糊的樣子,脫的時候便更是小心。常台笙冰冷的腳踝握在他手裡,她低頭看著他專注的樣子,目光移到他手腕上。結實繩索勒出來的紅痕尤在,外皮有些擦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