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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2:12 作者: 趙熙之
    「陳儼。」

    「恩?」帶了點啞意。

    身體裡的異物感雖還在不斷地勾起她心底更深的欲/望,但常台笙這瞬間腦子卻異常清明,聲音雖啞,但很穩很有條理:「我也許不能陪你終老,不能生養後代,我是個不敢許將來的人,你也要與我在一起嗎?」

    重重疊疊的情/欲差點蓋過她內心深處的恐懼與長久以來的迴避,可她還是在最後一刻拉了自己一把,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會得病,不知道能這樣還算康健地活多久,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有沒有勇氣面對,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如兄長一樣主動了結掉自己毫無用處的餘生,不知道自己死後身邊的人要怎麼辦……

    常 遇沒有到府之前,她只想著能比祖父活得久一些就好了。可嫂子改嫁,常遇成為她身邊更親近的家人,她看著年幼的她,就想活得更長久一些,至少,至少等到常遇 長大成人。再然後她遇到陳儼,心底里的貪生欲/望愈來愈強烈,她頭一次奢侈地希望自己能活到老態龍鐘的年紀,與某個人度過漫長的一生,等到泊干燈燼的時 候,回頭看看,滿心歡喜。

    心生眷念必有隱憂相隨,她看著他的眼睛,等他的答案。

    仿佛是別人需要加一把力,給她一點信念就好。

    陳儼水霧般迷濛的漂亮眼睛裡是她摸不透的篤定。他認真地思考了很久,回她說:「你這一生只能是我的,我的一生也會交給你,你不可以後悔。」

    層層酸澀漫過心間,常台笙親吻他的眼睛。

    陳儼報以更溫柔的回應,就算之前因為一些原因有過種種搖擺猶豫,但今日在甲板上的那一些話,以及現在,都讓他確定他不會成為她的負累,而且他一定會守著她,她一定是他的。

    常台笙這一生都是他的。

    他知道常台笙在恐懼什麼,他也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麼,但恐懼成不了事,生命本就有限,又何必在乎它何時終止。能夠在一起的時候,自然而然在一起了,就已經是人生很大的饋贈,而能享盡這時光里的每一刻,等到結束的那一天,回頭也只會眷戀,不會遺憾。

    陳儼一路親吻至她小腹,正要繼續往下時,常台笙忽然拉住他:「不可以親那裡。」

    陳儼有些氣餒地抬頭看她,似乎是被挨了一棍子。於是他又問:「你不打算看看我的麼?」

    常台笙臉燒著,偏過頭呼口氣,作鎮定狀坐了起來,看看他的身體,道:「你穿著褲子我如何看?」

    陳儼於是低頭脫褲子,可就在這時,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鼻腔里湧出來,直往下滴。

    他低頭胡亂擦著,常台笙借著黯光察覺到他的異常,連忙披好中衣拿過架子上的手巾遞過去。

    等她手腳忙亂地點了燈,看清楚白手巾上那些血跡時嚇了一跳,可他鼻腔里的血還在往下滴。

    她上前幫忙弄了一手的血,陳儼臉上被也徹底弄花,等到好不容易止住血,常台笙看著他的臉忽然笑起來,原本好看的一張臉,被血跡污成了滑稽的大花臉。

    「你一定要笑麼?」陳儼忽然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下某處,低聲抱怨:「你一點都不考慮它的感受。」

    常台笙坦蕩蕩地伸手覆了上去,本以為沒什麼,可隔著衣料竟也能察覺到它硬燙無比,她原本已經平靜的臉陡然泛紅,立刻收回了手,佯作鎮定道:「你自己解決罷,順便洗個澡換身衣服,全是血。」

    陳儼聽到這句簡直要發瘋,可他看看自己滿手的血,也只好委委屈屈地起了身,連外袍也沒穿,壓好中衣就往外邊去。

    常台笙待他走後在木盆里洗了手,隨後俯身整理床上的衣物。

    裹胸、褻褲,還有另一個人的外衣、足袋,以及枕邊的一條黑色緞帶。她將那條緞帶拿起來看了半天,織錦緞,壓了暗紋,並非隨處可得。他難道特意帶了條織錦帶上船麼?

    常台笙將緞帶卷好,與他的外袍一起放在案上,隨後重新躺回床上,拉過被子蓋好。

    夜已深了,但她睡不著。她看看案上那安靜放著的衣服和緞帶,一切都染上了他的氣味,令人沉溺,卻也安心。

    她起來熄了燈,又躺回去重新嘗試入睡。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攬過她的肩,一雙手滑過她的頸,在她心口的位置停留。

    但她忙了一整日,已經太累,根本抬不開眼皮。

    次日一早,常台笙醒來天已微亮。她起身靜坐了會兒,拿過床里側的裹胸打算纏時,低頭卻看到脖子上掛了一枚陌生的玉。

    她腦海里迅速將昨晚發生的所有事都過了一遍,末了伸手搭上那枚已經帶上了她體溫的玉。

    她起了身,穿好衣服走到艙外,看到陳儼正坐在甲板上餵冬日裡無處可去的鴿子。

    她走過去,問道:「睡得好麼?」

    「你這個問題是在挑釁我麼?」語聲又變得有些委屈,「怎麼可能睡得好……」

    「所以半夜偷偷到我房間睡了是嗎?」早上起來的時候,連他的外套和遮眼緞帶也不見了呢。

    陳儼閉口不答。

    常台笙看了看眼前平靜的河道,又問:「那麼,那塊玉是怎麼回事?」

    陳儼給鴿子撒了一把食:「聽說你命里多金,戴金不合適,就只好戴玉了。」

    「你不是說相書都是亂寫,不用信麼?」常台笙低頭看他一眼,言聲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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