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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52:12 作者: 趙熙之
常台笙來不及收拾桌上的稿子,立即拉住她,又蹲下來揉揉她的臉,笑道:「姑姑是要與你一道吃飯的,走罷。」
「可是……」小丫頭看看旁邊的陳儼。
陳儼瞥她一眼:「我可以勉為其難地請你一道吃。」
「不用……」
常台笙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小丫頭已經搶了話頭對陳儼道:「我會好好吃的,謝謝你。」
常台笙連忙將小丫頭抱了出去,小聲道:「我們可以在芥堂吃啊,或者姑姑帶你出去吃?」
「姑姑不想和他一起吃麼?」
「對。」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人不能出爾反爾的。」小丫頭說得很小心翼翼。常台笙看看她,微微皺了一下眉,說:「好罷。」
而屋裡面的陳儼,瞥了一眼桌上亂糟糟的稿紙,忍不住整理了一下。他瞥到那落款處的名字,不落痕跡地蹙了一下眉,卻又將那張紙放回最下面去了。
這時常台笙匆匆進屋,拿過稿紙匆匆將其放進了帶鎖的小方櫃裡,抬眸看了一眼陳儼:「不隨意動旁人的東西是基本禮節,希望你學習一下,你可以先出去了。」
常台笙又作了一番整理後打算出去時,鬼使神差地又走到那柜子前,借著微弱的光抬頭望了望頂層亮格里分門別類碼放整齊的書,不由地抿了抿唇,開門出去了。
常遇和陳儼在屋外等著,常遇今日套了件薄襖子,小小的人兒縮在那襖子裡看著更小更可憐,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站在原地掏出一隻魯班鎖來玩。陳儼冷冰冰站在另一邊,根本沒有和小孩子說話的打算。
他眼裡大概什麼都沒有,對於他來說,就算眼前有個快要死的人,恐怕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常台笙這樣想。
她走過去帶常遇往外走,陳儼走在後面。本要各自上各自的馬車,但陳儼卻說那地方只有他知道,然後他看看常家那匹拉車的老馬:「每天跑那麼多路,你不覺得它很可憐嗎?」
一旁的常遇,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要讓它歇歇……」
既然都到這地步,常台笙也懶得再與他客氣,帶著常遇上了他的馬車。
一上車,常遇便湊到常台笙耳邊,小聲道:「姑姑我可以開帘子看著外面嗎?我很認路的,不論被帶到哪兒我自己都會認得回來的路的。」
常台笙聞言不由笑了一笑,這丫頭真是的,既然這麼怕被賣掉,還膽敢上外人的馬車。
陳儼寡了張臉坐在馬車另一邊看著,心裡莫名的不是滋味。憑什麼那小丫頭想怎樣就怎樣,一會兒拉常台笙的手,一會兒要她抱,一會兒又貼耳根說話,還惹得她笑?
他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呵……也不過就是身為家屬的特權罷了。
常遇靠著常台笙百無聊賴地拆手裡的一隻大魯班鎖,陳儼淡淡瞥過去一眼,忍著看她慢慢拼完,心裡已經彆扭地將那個步驟重複了無數遍。手下敗將。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了,那小丫頭拼得累了,這會兒已經將腦袋埋在常台笙懷裡抱著她的胳膊睡覺了。
陳儼別過眼。
路途似乎有點遠,常台笙這會兒摟著小丫頭安靜坐著,也閉上了眼假寐。她忙了一整天,沒好好吃過一頓飯,這天氣涼了,她渾身都沒什麼溫度,只覺得心裡沉沉。崇園的牌子回到芥堂,那曾經屬於常家人的崇園牌子百年後的回歸,也不知道是不是幸事。她實在想不明白,那人到底為何要將牌子送回來。若知道那人是誰就好了,可從哪裡查起呢?她毫無頭緒。
人在假寐狀態下想煩心事,總會不由自主地輕輕蹙眉。
常台笙眼下就是這般。
車子又行了一程,陳儼似乎是覺得有些冷,偏頭看看手邊的厚毯子,又看看閉眼睡覺的常台笙,遂將毯子拿起來,很是理所應當地要給她蓋上。
他靠近她時,借著車內昏昧燈光,瞥見那額頭上已經快好的傷口,結痂的地方已經剝落了,露出粉紅色的新皮膚。他涼涼的乾燥的手,不由自主地探過去,輕碰了碰那裡。
常台笙陡然睜開了眼。
☆、12【一二】
常台笙目光停留在他臉上,然後移向他手裡抓著的毯子,很坦然地接了過來,下一瞬卻轉頭小心翼翼地給懷裡睡著的小丫頭蓋上了。
陳儼似乎要說話,常台笙卻將手指移至唇中央,示意他閉嘴。
陳儼乖乖坐回原位,看看被她摟在懷裡蓋著他的毯子的小丫頭,心裡卻輕哼了哼——家屬的特權,都是家屬的特權罷了。
又行了一炷香的工夫,馬車這才停了下來。常台笙下意識地撩開帘子往外看,這地方根本不是什麼飯莊酒樓,而是——一座巨大的私宅。
小丫頭這會兒動了動,抬手揉揉眼睛看看外頭,再看看她,說:「下去了嗎?」
常台笙索性連同毯子將她一起抱下去,陳儼亦下了車,站在一旁看看被抱著的常遇,言聲冷淡:「五六歲的人完全可以自己走——」他睨了一眼常遇的腳:「你腳壞了嗎?」
常遇反而將腦袋埋進了常台笙懷裡,扭頭不理他。
常台笙也不知怎麼的,忽然笑了笑,手揉了揉小丫頭的後腦勺,繼續往裡走。
侍女小廝都在門口候著,看著陣仗很大的樣子。常台笙偏頭兩邊看看,微微抿了唇。杭州城裡巨富很多,但將私宅建得這麼偏僻的倒是極少,大抵是外宅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