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5、什麼才是文明

  八個中國小伙子，跟在三十多人的技術團隊裡還是不起眼。

  特別他們基本上都默默的蹲在一堆工作站桌上型電腦後，除了兩三台VAIO筆記本電腦讓他們被同行好奇羨慕的多看兩眼。

  很普通。

  這些電腦、影視、網際網路技術人員，全都是從聖芭拉鎮支援過來，配合CBS電視網對《花旗好聲音》做全面效果提升。

  核心就是二十來個負責電腦特效的動畫工程師，但荊小強在節目裡動用這麼好的技術，目的就是為了讓這八個自己的動畫工程師能走出聖芭拉鎮，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其他歐美員工都在無意中充當掩護。

  歡歌笑語的神仙團隊抵達大西洋城賭場酒店，面對各種層巒疊嶂的媒體鏡頭，杜若蘭也很有掩護意識，牽著荊小強露面之後，又拉著米高對鏡頭侃侃而談。

  讓荊小強能繞開上到酒店另個出口的一輛廂式麵包車，八個小伙子從看見他反穿夾克戴著棒球帽上車來，眼淚都差點嘩啦啦了！

  八個人，有五個是滬海高校從電腦工場逐漸湧現的技術高手，從完全的電腦白痴，個別還是農家子弟，幾乎都沒機會摸過電腦。

  但在漫長而枯燥的電腦工場各種建模、修幀工作中脫穎而出，手快、聰明、好學，能把軟體舉一反三的任勞任怨。

  屬於把還比較稚嫩的三維軟體、PS製圖玩出花來的那種高手。

  兩個是後來分布到滬海高校的電腦房裡公認的電腦神童，也是沒啥基礎，但自從接觸之後就瘋魔般喜好，幾乎吃住在電腦房各種學習打磨，編程運用很有天賦。

  外加一個從美影廠青年動畫師裡面找出來最能利用電腦到傳統動畫裡。

  就這麼個小分隊，比荊小強先到洛杉磯，連好萊塢都沒去看過，直接鑽進夢幻莊園山溝溝里，外面聖芭拉鎮都不知道長啥樣，拼命的爭分奪秒學習工作！

  美亞之花影業集團下屬的影視動畫特效工作室七八十號人，有二十來個焦盆、HK的亞裔員工，其他都是從花旗招募的人手。

  算是之前帶領《太平輪》等電影，《古墓麗影》、《極品飛車》等遊戲特效製作的主要團隊，是工作室把主要方案跟路徑做好，交給滬海的電腦工場展開大面積的「低成本」製作。

  所以現在從滬海來幾個年輕工程師他們也很能接受。

  後面陸續又補充了十來個內地「工程師」，但最早的還是這八人。

  荊小強也特意要求他們八人一起混在技術團隊裡出來見世面，一兩個月下來，英語日常對話其實沒多大問題了。

  但從荊小強在夢幻莊園給他們開會，強調了短期可能只能輪流回國，要參與《加勒比海盜》、《角鬥士》這些特效超級多的大片製作之後，這一個多月他們真的像看見老母雞的雞仔，想念帶頭大哥啊！

  荊小強對阿Z、安市他們其實都是來都來了，遇上那就相互成就各取所需唄，走到哪一步就看各位自己的造化。

  唯獨對自己人，他是夢寐以求的希望他們能茁壯成長。

  在他眼裡，歌舞劇團隊裡現在幾十上百滬戲、滬音的人手分布在各地，最重要的還是這些電腦人才。

  並不是很懂未來電腦發展趨勢的荊小強，只會儘可能的堆人手，培養籠絡住這些人手，希望他們能帶出更多更多的電腦人才。

  這就是他能做的所有了。

  某種意義上，荊小強認為這是比自己搞多少外匯回去可能都更重要的事情。

  笑著接過還不太熟練的方向盤：「感覺怎麼樣？人生不只是電腦跟工作，還有生活跟遠方，我帶你們體會下。」

  大西洋城其實跟之前演出的房車營地，薪鄉橄欖球大球場同屬於新澤西州，就好比平京旁邊的雄縣，說起來是首都配套，實際上屬於旁邊冀北省。

  而這座基本上就是在海濱灘涂上修建起來的新城，跟著名的拉斯維加斯差不多，有別於那種在歷史變遷中逐漸形成的自然城鎮，都是人造賭城旅遊城市，但要差得多，算是落魄版拉斯維加斯，大金毛的這個地產投資其實不太成功。

  荊小強沿著海岸線往南走了幾十公里，又是另一座差不多的海濱旅遊小城，更安靜更樸素。

  按照之前電話預定的海邊度假屋，就有點類似後來國內的景區獨棟民宿，房門鑰匙都藏在門口約定的花盆下。

  幾個小伙子好奇的樓上樓下到處打量，過來出差只說帶我們吃飯，也沒帶行李啊，有倆還對筆記本電腦不在手邊感到萬分不習慣。

  荊小強簡單的分配了房間：「記住，未來你們很可能會在花旗成家立業，開始你們自己的生活，這是我可能給你們上的唯一一課。」

  小伙子們頓時又驚呆，什麼意思啊？

  荊小強帶著他們把整棟包括三個臥室的衛生間、廚房甚至儲藏室各種電器都介紹怎麼使用，又介紹洛杉磯、舊金山、中部地區到這邊的房價有什麼不同，光是從曼哈頓到過河的新澤西州，再到大西洋城，再到這種偏遠旅遊小鎮，屬於空曠得狗看不上的地方，房價極其便宜。

  只可惜這八大金剛一點房價概念都沒，全程懵懂，老大你到底要說什麼。

  荊小強又帶著他們出門開車去鎮郊最大的那種倉儲式超市買東西，從食品到衣服、炊具，居然還買了架除草機！

  天曉得那海邊的度假屋都是下面架空防止潮汐的樣式，哪有院子。

  荊小強都買，小伙子們也不問為什麼了，搶著搬東西，趕在營業員把荊小強認出來之前刷卡走人。

  整個廂式車塞得滿滿當當，每個人都抱著不少超市袋子。

  還在鎮上轉了兩圈，介紹這種典型的花旗城鎮結構：「先回去做飯吃，晚上我們再來去酒吧坐坐。」

  在民風淳樸的小鎮，必有的酒吧都是晚上社交放鬆的最佳場所，跟現在華東水鄉小鎮那些茶館戲社差不多。

  回到度假屋的廚房開始做飯菜，小伙子們雖然沒有軍人那種紀律性，卻紛紛擠在周圍，儘量想幫忙，更想知道老大這樣做的意圖。

  他們能從那麼多同伴中間湧現出來，本來就不笨。

  荊小強終於解釋：「都知道這個時候是國內出國潮，稍有能力的人都在爭先恐後的出國，可最後回去的人只是極少數，因為國內外兩邊物質生活差距太大了，這麼說吧，以你們現在掌握的技術水平，未來年薪過十萬、二十萬甚至五十萬美元到更多都有可能，這樣一個家只需要十萬美元就能搞定，你們願意留在這裡嗎？」

  小伙子們爭先恐後的說不會。

  荊小強都像個兄長那麼笑：「換我，我會，這真不是考驗你們的什麼品性，只是想讓你們完全明白什麼才是我們努力的源動力……」

  他嫻熟的把菜餚起鍋：「北美調味料跟我們內地不同，但這幾種搭配起來可以模擬……這麼說吧，你們恰恰就是能夠出國，又可以過得很好的那部分，比你們差的，沒有超越老外的專業技能，拼命想出國連外語都不會，憑什麼在這裡落腳過上好生活？一輩子顛沛流離打零工做個體力勞動者居多，而比你們更強更好的，譬如我跟杜若蘭、還有汪姐，我們無所謂在花旗或者滬海生活，都能過得很好，自由選擇來這裡或者回國，根本不受限制。」

  八位小伙子終於沉默了，震驚荊小強說得如此直白又現實，還這麼直指人心。

  荊小強指揮那邊把瓦斯爐上的湯鍋端來：「在花旗生活最主要就是得會做菜，滿足自己想念家鄉的口腹，也能吸引女孩子，無論是祖國版還是外國妞，得到愛情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得到她的胃，我這麼教導你們是想告訴你們，在我這裡，你們可以儘量以我和汪茜為榜樣努力，超越簡簡單單的上班做事，成為真正對祖國有貢獻的人，那時候你們也會超越在哪裡安家，回國不意味著就要吃苦，出國也不是背叛祖國，因為你做出的貢獻早就超越了祖國對你的撫養培育，真正成為主宰你自己人生的主人。」

  百分之百，從來沒有人會對他們講這些，整個國內從七十年代恥於談出國，八十年代瘋狂爭取出國，九十年代大量蜂擁出國，幾乎所有人都是喊著口號出門然後一去不復返。

  荊小強不就是其中一員嗎，他太清楚了。

  示意盛飯洗筷子，坐在中島櫥櫃邊挾菜給大家品嘗口味：「你們知道為什麼有很多人出國，過上比以前都不如的生活，明明是音樂家、醫生、老師，出來打零工，當司機，開鏟車，還覺得神清氣爽嗎，因為他們往往跨越了最底層，就覺得我應該高人一等或者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又或者文化知識越多煩惱越多，越受不了限制諸多的社會環境，覺得哪怕歐美國家是叢林法則，我也是過來當虎狼的那種，結果來了以後哪怕當不了虎狼，起碼沒那麼憋屈，湊合著過也比回去受氣強，就這麼簡單。」

  小伙子們都不知道怎麼回應了，但確認老大說這些是真心實意的傳遞感受，而不是在考驗摸底，這種情況在內地確實很常見。

  荊小強只是說自己的真實感受：「因為你們要確認，社會上的確有很多不如意，但祖國真是在全方位想保護好更多人，選了儘可能讓所有人都過得好的那條最艱難道路，當你們有幸出國看到更多不同社會的時候，記住認真觀察對比，是誰在為社會最卑微最悽慘生存人群的生命考慮，是誰在想方設法幫助弱者擺脫貧困，是誰在儘可能平衡社會的不平等，深入觀察感受而不是只看那些電視、報刊上宣傳的文明口號，很有趣的。」

  有人臉上表情慢慢平靜，有人凝重，有人思索。

  這就夠了，荊小強笑著總結：「我很反感那種一味鼓吹帝國主義什麼都壞，把皿煮自由還當成貶義詞來宣傳的做法，我們努力的目的首先是讓自己過得好，讓周圍人過得好，儘量有能力去反哺社會，幫助更多人過得好，這就是我對你們的期望，幫助你們儘快掌握最先進的技術跟知識，拿到高薪過上更好的生活，然後你們如果能繼續幫助那些曾經的你們，這樣的人生意義是不是就升華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荊小強這番推心置腹的交流，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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