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8、全都是音符

  荊小強當然不是來聞絲襪的。

  看著從禮堂後方一直延伸到舞台上的紙帶，還有被紛紛撿起來又接力投到舞台上的紙飛機，更有鋪了一地的絲襪。

  他用鼓掌來凝聚注意力，全場瞬間收音，號召力就有這強。

  「好了，片刻的放縱跟肆無忌憚之後，抓緊青春的每一分秒時間，黃叔來內地講課的費用非常高，他也是華語樂壇當之無愧的詞曲高手，所以我們不要浪費時間跟機會，更不要和昨天的講座重複，關於昨天的錄像帶還在陸續發放，大家都可以看到，所以我們今天爭取講些不一樣的，有哪些人昨天去聽過，舉個手！」

  後來也是無數人傳說這個場面「聽到小強這麼一說，我突然連呼吸都急促了，感覺拼了命也要抓緊時間，爭分奪秒的度過這一生！」。

  立刻有些手臂從各個方向舉起來。

  荊小強點點頭：「我簡單的複習昨天內容，有需要補充的你們立刻大聲提醒我……」

  高校生，那就是解決了基本學習能力的高材生。

  八九十年代的大學生水分還沒那麼大。

  整個禮堂立刻進入到課堂狀態。站在外圍的一些廣院校方領導都相顧點頭，名不虛傳啊。

  果然是文藝戰線上的精兵強將！

  荊小強就是要把大學生們都改造成文藝兵：「……大體就是這樣，關於理論上的知識我想也差不多了，今天希望更多是實踐，大家把自己的歌詞拿出來請教，當成今天課程的主題……」

  何炯炯今年才大二，已經是廣院最風雲巔峰的人物，居然神出鬼沒的跟著荊小強成了他的左臂右膀。

  現在也澹澹的帶笑站在台邊，荊小強轉頭才平穩接過：「我們已經藉助廣院的技術力量，把昨天的講座錄像帶翻制準備好，今天講座完成後，各高校滾社管理人員分別簽名領取，我附帶提醒下，無論邀請黃叔這樣的著名詞作人來平京、滬海、粵州鵬圳開講座，還是購買這樣的錄像版權，都是荊小強個人掏腰包，所以我們要珍惜這些付出，真正讓新時代大學生的音樂世界變得健康而豐富……今天的絲襪儀式，就稍微過猶不及。」

  吁……

  滿場起鬨的噓聲又來了。

  何炯炯穩穩接住，才不慌亂呢，把荊小強剛才講的又查漏補缺的講解一番，換荊小強和曹菲來幫他演唱例證。

  所以等白蓮婷在外面把黃叔接到，有些詫異的順著側邊門進來，嘖嘖嘖，這學校怎麼這麼亂，滿地的垃圾，燦燦的這屋，都要把人埋里了！

  還好她沒來得及細看分辨其中好多半透明耷拉的東西。

  黃叔卻覺得很有氛圍感，笑呵呵的上台跟荊小強開始搭檔開講。

  其實就有點後來的論壇氛圍，幾位嘉賓坐在台上挺輕鬆的談天說地，時不時請荊小強和曹菲唱幾句。

  曹菲都來了勁，主動把《執迷不悔》拿出來剖析分享：「是荊小強寫給我的歌，我卻覺得仿佛就是從我心底刻出來的親切，唱起來更投入……」

  那當然！

  這曲填詞本就是她自己，荊小強真不知道這事兒。

  只知道是她當年唱出來表達自己跟內地搖滾歌手的孽緣，各方唱衰她都執迷不悔。

  其實就是她自己倔強的心聲。

  當然現在也覺得應景。

  跟荊小強這孽緣要是曝光了恐怕更加暴風驟雨。

  可看她毫不掩飾的甜蜜眼神。

  台上毫不意外的立刻全場噓聲！

  尤其以女聲為主，特別是剛才脫了襪子的那些，放肆得不行。

  把白蓮婷她們都嚇著了。

  但小白姐立刻也跟著尖叫哄台，下去吧您咧！

  黃叔也愣了下，然後哈哈大笑，開心。

  但唱起來又全場天籟！

  黃叔順著這首歌迅速填了首粵語版，在臨時準備的白板上對照兩個版本的特點，以及方言下的唱腔特點。

  所有人都大呼過癮！

  如果杜若蘭在的話，肯定要把那首西北版《遇見》拿來分享下。

  但現在除了粵語歌，其他方言都很難達到分庭抗爭的地步。

  不過民族風可以，有個蒙古族樂隊拿了自己的歌來請教，還主動邀請荊小強幫他們呼麥。

  就是那種蒙古族氣泡音的顫音。

  聽得全場如痴如醉，都沒人敢起鬨了。

  黃叔大滿意，還挑動大家：「哄起來呀，這才是音樂的美好，如果大家起鬨都能用歌聲，那該多麼美好……」

  光是想想，大家就覺得很心馳神往。

  然後有人提問現代詩歌能不能拿來做歌詞。

  荊小強請曹菲把《當你老了》演繹下，葉芝的詩歌，還有翻譯的工序，一樣美妙。

  可又有彝族大學生起來展現了自己的民族風格唱法，想問用什麼樣的歌詞可以匹配進來，有點抓耳撓腮的急切。

  這個風格實在是有點偏門。

  連黃叔都不咋了解這個蜀川西部的少數民族。

  荊小強卻眯起眼，不光因為他上輩子工作時候去接觸過這個家鄉附近的旅遊名勝區，更因為聽過這樣一首類似旋律的歌曲，跟這個住在大涼山困苦民族的唱腔很接近。

  想了想起身，拿過旁邊樂隊的一把民謠吉他：「這同樣也是首現代詩歌譜寫的歌曲，歌名……咳，我就先不說了。」

  實在是有點驚世駭俗。

  幾乎全場都知道是新歌，從沒人聽過的歌曲。

  也就老滾社的傳說過這種場面，強子靈感來了，就是隨口開唱，連樂隊都只能跟著打拍子，他卻不寫譜不填詞，一氣呵成的造就經典！

  這種事也就在唱片公司那個小試音間，還有當年滾社剛開始的時候，滬海的音樂愛好者跟少數老滾社見過。

  現在全場轟動了下，全都屏息凝神。

  荊小強還得撥弄幾下琴弦找調兒，然後輕輕開口：「不是你，親手點燃的，

  那就不能叫做火焰，

  不是你親手摸過的，

  那就不能叫做寶石

  你呀你，終於出現了

  我們只是打了個照面……」

  這種陷入戀愛的狂熱痴迷。

  你對中小學生唱，很難共鳴，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大多數也只覺得幼稚好笑。

  唯獨大學生，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絕大多數都是初嘗愛滋味。

  恨不得毀天滅地，只剩你我的那種瘋狂勁兒。

  光聽了這幾句看似平鋪直敘的歌詞，就有種雞皮疙瘩泛起來的感覺，或許是肉麻，或許是尷尬，也可能是那根心弦被撥動了。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毫無徵兆的飆升音調，帶著彝族風格唱腔的那種山崩地裂：

  「這顆心就稀巴爛……

  整個世界就整個崩潰！」

  如同山歌般的拖音更加貫穿了所有人的耳膜，這時候歌詞是什麼都不重要啦，所有人的心弦都仿佛被這撕心裂肺的山歌腔觸動。

  感受到那看似天高雲澹的歌聲里，蘊藏著深厚感情，那種似乎已經看到絕望的吶喊！

  青春可不就是這麼多無病呻吟。

  多了不說，荊小強那會兒可不就是這種心態：

  「不是你親手所殺的，

  活下去就毫無意義

  ……

  今生今世要死

  就一定要死在你手裡……」

  全場驚呆。

  黃叔也目瞪口呆。

  這首歌徹底打翻了他那些填詞原則，簡單直白甚至粗暴，就像他最抨擊的那些HK小孩兒填寫的口水歌。

  可整首歌裡面蘊含的感情不比他那些氣勢磅礴的歌詞少。

  人生可能確實有江湖恩怨、家國情懷，跌宕起伏浩瀚磅礴，但也有無數低吟輕唱的私人感情，可以唱得軟綿流水，柔情萬種，也能唱得這樣聲嘶力竭。

  好多女生已經顧不得雙手剛才拽著長筒絲襪，現在使勁捂住自己嘴，才不能哇的哭出來！

  到處都是亮晶晶的雙眸，掬滿了淚花。

  感動。

  誰不期盼這樣的愛情呢。

  當然如果要柴米油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現在僅僅就是被歌聲描繪出來的那種痴情感動。

  在還沒有舔狗一說的時代，深情還是美德。

  白蓮婷靜靜的挺直腰板，深深的看著那個抱吉他大男生。

  因為荊小強唱到稀巴爛的時候，真是下意識的瞥了她一眼，仿佛看到了上輩子那場死去活來的戀愛。

  仿佛看到了好笑的自己，仿佛在叮囑自己千萬不要再重蹈覆轍。

  這麼絕望的吶喊毫無意義。

  還不如把這份力氣用來賺更多的錢，這才是解決深情的最好辦法。

  可在白蓮婷眼裡，這就是對自己唱的歌。

  當初不就是只打了個照面，就快進到了煎餅果子稀巴爛嗎？

  今生今世確實是沒法再遇見比這更難忘、更轟轟烈烈的愛情了。

  就這麼一首歌，那些什麼鶯鶯燕燕都不重要了。

  眼裡只有荊小強。

  要死就死在你手裡吧。

  曹菲就更酥得把自己儘量蜷緊點，兩條長腿都絞成麻花，才能控制住不要抱上去，才能完整的讓自己徜徉在音符和嗓音造就的暖潮中。

  身上的雞皮疙瘩更是一遍又一遍的衝擊腦門兒，待會兒一定要先拉回酒店好好唱一遍。

  蘭玲則依舊如標槍般站在台下，可整個人的確像威化餅乾那樣，被熱茶澆過，直接融化了。

  整個人已經變成了海綿寶寶，每個孔隙里都是荊小強的二分音符和四分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