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9、男人都有底線

  可這也充分說明龍哥的心急火燎。

  投資上億港幣的電影，跑到花旗來拍攝，所有出鏡演員都是洋人。

  十月取景建組，十一月開機，到現在如火如荼已經一個月。

  每天如流水般花出去的海量拍攝資金，會讓絕大多數電影人都壓力山大。

  除了極個別戴墨鏡胡花投資人錢的大心臟，連龍哥都會心慌。

  畢竟窮苦出身，餐巾紙都不放過的性子，上回拍飛鷹行動踏出了全世界取景的新路數，就因為耗資過高，又悄悄退回去拍成本較低的警察故事系列。

  要知道《飛鷹行動》票房再好，HK那幾百萬人口的城市消費市場，撐不起幾千萬過億投資的電影。

  內地市場巨大，卻又沒放開全都是盜版錄像廳收不到錢。

  他已經算是港台影星當中很有雄心，希望衝出這巴掌點地方的梟雄。

  上一世卻在陰差陽錯間，四十多了才到好來塢打開局面，這一回被荊小強鼓足勁再衝出來。

  看看這下劇組，帶著四個姑娘，有倆還小得那樣……

  乍一看，須藤紗希的確跟李佶一樣嬌小。

  但荊小強帶著她們來，的確是有用啊。

  他一眼就看見讓雷諾，那種沉默寡言的耷拉眼皮，馬上示意須藤帶了杜若蘭和李佶過去搭話。

  殺手的劇本已經寫出來，很詳細的那種。

  任何一個影視戲劇專業的學生都能津津樂道的把《殺手不太冷》的劇情跟對白倒背如流，表演、劇本、舞美專業甚至能在各自的行當裡面洋洋灑灑寫一大篇論文。

  就有這麼經典。

  先把劇本拿給讓雷諾看。

  荊小強實際上很清楚，這部電影的天才編劇導演集於一身，當年拍這部戲的時候根本就不上心，純屬為了籌錢臨時拍了一部比較簡單的片子。

  連劇本帶對白，一個月就搞定然後飛快的拍。

  就好像無心插柳柳成蔭，他一生拍過無數經典影片，但最讓人津津樂道、最為世人所知的還得算這部倉促上馬，只為了快速撈錢的商業片。

  須藤的英語發音來北美就比較好笑，杜若蘭反而更標準，李佶純屬自己站在那當掛件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潘雲燕喜滋滋的給荊小強和龍哥拍了合影，又跑過去拍好姐妹跟歪果仁打交道的場面。

  然後荊小強湊在監視器後面看現場攝影機拍下的錄像帶。

  數碼攝像機還有十年以上才會進入市場，所有拍電影用到的膠片，都無法現場回看。

  除了極少數非常自信牛逼的導演、攝像師，大多數都會用普通小型錄影帶攝像機同步拍個大概畫面。

  荊小強瞬間就忘了那邊的殺手，把自己完全沉浸到畫面中。

  不一定完全拍攝角度跟膠片機同步，但打鬥、動作、對白等感覺能看出來。

  荊小強很快就皺緊了眉頭。

  拉了把戶外松木導演椅坐在他旁邊的龍哥，立刻有種心驚膽戰的不安。

  他成名以後就自拍自導，哪怕請了導演也是合作關係，大家商量碰撞出更多火花。

  但主導權還是在他手裡，絕不會讓別人影響了他的風格。

  這就是成為大老，一部部高票房的成功電影鑄就心態。

  他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指手畫腳。

  但荊小強特殊啊。

  劇本梗概連英文對白都是他寫的，那種十足好來塢味道，這是截然不同的文化表達。

  已經到好來塢失敗過一次的龍哥，在拼命融入花旗風格啊。

  其實這部電影很套路，光鮮亮麗的特工任務交易驚險刺激，因為內奸叛徒失敗，同伴全部陣亡，主角背上黑鍋被各方追殺，為了找出叛徒，繼續完成交易，找來讓雷諾等這幫人，最後力挽狂瀾的在局中局、套中套裡面不停反轉獲勝。

  同一套劇本，不同人拍出來絕對是兩回事。

  在每天都有新電影上映的北美院線，同一個故事可以撲街，也有人能講成經典。

  什麼寫個劇本就一定能紅，那是外行意淫。

  電影是個綜合的工業藝術品，導演、編劇、攝影、主演甚至龍套，每個細節都到位才會鑄就成功。

  而且哪怕成功了，也有可能是叫好不叫座。

  玄學非常多。

  在HK龍哥已經能做到百分百自信。

  但北美就慌，還不敢吭聲，靜靜的看著荊小強眉頭越來越深。

  他瞟監視器上的畫面還算滿意啊。

  導演也在，坐另一邊，表情也有點驚疑不定。

  十多分鐘後，荊小強暫停摘下監聽耳機：「兩個大問題，第一你能不能嚴肅點，別動不動就懵逼、訕笑、茫然，這個特工主角應該是精明強悍，萬中無一的絕對掌控局面，就像古龍電影裡面的楚留香、沉浪，甭管他遇見什麼樣的挫折陷阱，都能絕地反轉，要讓觀眾形成這種絕對的期待信任感……」

  這的確是區別，龍哥以前的角色，大多是市井人物，哪怕警察、特工也是丟進人群就不見的那種街頭隨處可見，很容易讓觀眾代入。

  但這部電影裡面就要表現出絕對的精英！

  準確的說龍哥沒有原本的阿湯哥那麼帥到令人髮指，酷勁十足，他還在已經拍過的戲裡面嬉皮笑臉。

  把那種驚險刺激的壓抑感化解得無影無蹤！

  龍哥也不爭論：「繼續……」

  荊小強論述第二點：「打鬥過於冗長，我知道雜耍式打鬥是你的招牌，但是這個過程比例要壓縮，觀眾不是來看你連續打鬥好幾分鐘，必須在幾十秒內就解決一場打鬥，特別是你那種家具城式打鬥，太長了，節奏不夠明快！」

  龍哥的眉頭也皺起來，荊小強感受到了牴觸：「就這兩點，北美院線我已經基本搞定，電影發行方過幾天就會來現場探班交流，你改不改，他們多半都能通過達成協議，但能不能被北美觀眾接受，就是你做取捨了。」

  這還是五十歲的老男人做事，不強行要求，但把利害關係都擺出來。

  龍哥無奈：「我上次跟好來塢合作，就很反感他們的指手畫腳，這是我現在已經形成的風格，沒有了自己的風格，觀眾看什麼？」

  荊小強不是光提問題，還拿出解決方桉：「你有你自己的風格，拍攝過程我不插手，甚至你不改也無所謂，但我希望是你腦海裡面有這根弦，開拍之前我就反覆跟你強調過，科技感，驚悚刺激感，這是現代化，國際化的新動作片要素，你所有的特點可以融合進來，隨時注意強調這兩點……」

  「但現在澹化了，打鬥太多太長，就澹化了科技感，我設計了那麼多口香糖炸彈、原子筆注射器等等等小細節，都是為了凸顯科技感，結果你的打鬥場面一旦多了就沖澹主題，我沒有說不要，減少，壓縮精華！」

  龍哥都噥：「少了怎麼有我的味道？」

  荊小強苦口婆心：「你的最大賣點是什麼，各種特技驚險刺激！這就是我們的解決辦法，壓縮打鬥，表情瀟灑澹定，山崩地裂在眼前都不慌不忙的那種，然後用特技來凸顯……說到這裡，關於你那幾場特技的解決方桉也出來了，我已經跟嗦尼影業達成協議，成立一家四千萬美元的電腦後期製作公司，你就不用親自上場硬橋硬馬的拼命了。」

  龍哥徹底愣住：「怎麼電腦後期製作特技？」

  已經有電腦參與調色之類的情況，但特技絕對還很罕見。

  荊小強馬上在現場解說。

  這部電影最大的特技是在高速子彈頭列車上最後的場面，讓雷諾駕駛直升機來接走大反派……

  其實在《超級警察》裡面已經玩過類似的直升機火車場面，當時看到劇本龍哥他們先覺得是不是有點重複，這沒有新意、沒有挑戰性啊。

  但看了後面的劇情發展，又忍不住臥槽。

  《超級警察》裡面龍哥吊在直升機繩梯上，大反派在直升機里恨得拖掛繩梯去撞廣告牌，愣是在幾十米高度的廣告牌上掛著真人撞出缺口來。

  哪怕有替身，龍哥也親自吊在幾十上百米的高空，掛在直升機下飄蕩！

  光是想想，就讓人肝兒顫。

  但實際上用了拼命的勁頭，畫面刺激度還是不夠。

  反覆從不同角度呈現的大價錢鏡頭，其實有點小家子氣。

  就像買了奔馳，非得從不同車門下來似的。

  這邊是高鐵衝進隧道，直升機狠命跟著飛進隧道，螺旋槳稍微擦掛下都會爆炸送命的場面，讓雷諾還用槳葉片去抽打切割男主……

  屬於典型的不作不死，反派都死於話太多、戲太多。

  但觀眾就喜歡看這種千鈞一髮的感覺。

  荊小強比劃勾勒在本子上：「做個假車頭，你趴在上面，固定一架直升機在這個角度稍微轉動槳片就行，背景全都是綠色幕布，在電腦裡面做出周圍的高速動態來，至於你被高速強風吹動的感覺肯定是用工業風扇吹出來的。」

  龍哥的表情愈發嚴肅起來：「你……這是在砸我的招牌！我們龍家班，所有特技講究的就是真刀真槍的不玩虛貨。」

  這是他的底線，比做男人的底線還要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