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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46:57 作者: 趙熙之
    紅枝倏地停住腳步,扭頭問道:「怎麼是你找過來的?其他人呢?」

    長孫旃挑挑眉:「各自分頭找的,你遇上我真是——啊,運氣太好了!」說罷他又壓了唇角繼續笑道:「不過你可得當心了,我看回去了指不定要被阿謹批一通,等著挨訓吧。」

    「我不回去了!他憑什麼訓我!」紅枝姑娘心裡忽地有些煩躁,你自是有美人相陪,我走遠了你自然不曉得,到這時候了反倒怪起人來,真是不可理喻。

    「阿謹不過是尋不到你了,著急而已。」狐狸旃勾了唇角繼續笑她,「慪這樣的氣有什麼意思?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也該知道輕重。」

    紅枝忽地抹了抹眼睛,頓聲道:「走吧。」

    這湖中的野荷花香氣濃郁,紅枝聞著卻隱隱約約地難過。自己埋在水裡的那一刻,差一點就絕望地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那種感覺真糟糕……被迫離開這個世界的感覺,簡直壞透了。

    她跟著長孫旃一道走著,聽著這山林中的蟲鳴聲,思緒萬千。紅枝素來不喜歡去理會太費腦子的事情,比如現在,總是覺得什麼都不對,且毫無頭緒。也不知是不是夜風太涼,吹得她太陽穴一直在痛。

    她甚至預料到了劉義真生氣的樣子,並做好了挨訓的準備,然事實顯然與之相悖了。

    狐狸旃將她帶回寺廟時,劉義真還在山林中找她。紅枝去洗了澡,換了身乾淨衣服,披著濕淋淋的頭髮坐在劉義真的房門口等他回來。有些困頓,她便靠著廊上的柱子睡著了。

    劉義真回來時見她就這麼睡在走廊里,伸手摸了摸她還有些潮濕的頭髮,輕輕地搖醒了她。

    紅枝睡眼朦朧地看著他,仍舊覺得有些頭痛。

    劉義真也不出聲。良久才說了一句:「頭髮沒幹怎麼能睡覺呢?」

    看他一臉倦容,紅枝想,或許他是累到懶得生氣了,便靠著柱子合眼繼續睡過去。

    劉義真推醒她,緩聲道:「回屋睡。」

    紅枝挪動了一下,依舊彆扭著不答話。劉義真拉她起來,將她帶進房,端了一個小凳子給她,又拿了塊干手巾走過來給她擦頭髮。

    「若是今天沒人救你,你跌進去,當真就是死路一條了。」義真仔細地給她擦著頭髮,停停又說,「你這兩年在外跑得多了,是不是不怕丟了?」

    紅枝一癟嘴,動動嘴角,卻一句話也沒說。

    然忽而聽得劉義真嘆息道:「可我怕你丟。」

    紅枝愣怔了一會兒。她心裡想著,去年春天的時候你都找到建康了,後來卻又走了。為何偏偏到了最後關頭,就放棄我了呢?她合眼低了頭,佯作睡著了一般。

    劉義真見她無甚反應,且與平日裡差了太多,只當她是受了驚嚇,便也以極溫緩的語氣同她道:「你也二十了,輕重早該知道了。怎會無緣無故自己一個人跑遠了呢?」

    紅枝也不知怎麼答,她只是覺著自己好像得慢慢遠離他的生活了。不像是小時候,想在一起就可以在一起,想怎樣玩就怎樣玩。或許他們都應該有各自的生活,這樣總扯在一起不清不楚的,似乎不大好。

    於是她也不出聲,埋頭任由劉義真給她擦頭髮。等頭髮擦乾了,她便倒在蓆子上,真心覺得困頓,便睡了過去。

    劉義真蹙眉看了看她,又去拿了個薄毯子來,給她蓋好,自己便在一側睡了。這一夜無比消停,紅枝蜷著身子窩在一側,動也不動。劉義真緊了緊眉頭,側身看著她,也察覺到她與往日的不同。

    若是這一番驚嚇,把她變成沉默寡言、小心翼翼的人,那便太糟糕了。謹小慎微的徐紅枝就不再是徐紅枝了。劉義真嘆了一聲,伸手去摸摸她柔軟的頭髮,想著或許過一陣子便好了。當初徐家遭遇那麼大的變故,她都能挺過來,何況只是一次有驚無險的落水呢?

    ---------------------「於是紅枝是我閨女,她失戀了貧道也桑心」的分割線-------------

    然第二天一早,紅枝仍舊寡著一張臉,坐在餐桌前吃著東西也不說話。

    「醃黃瓜不要吃了,太咸了吃多了不好。」劉義真將那碟子醃菜推到了旁邊,紅枝也不看他,又將那碟醃菜拿過來,拿筷子夾了往嘴裡塞。

    「吃不出味道也不能這樣亂吃。」劉義真抿了唇角忍著凶她的想法,又把碗碟挪開。紅枝倒也不再折騰那盤醃菜,只把碗裡的粥吃淨了,擱下筷子站起身就走了。

    但她倒也學乖了,不往遠處跑,只坐在寺廟的一棵大樹下乘涼。蟬鳴聲不絕於耳,紅枝眯了眼看著不遠處小池子裡面的幾隻游來游去的鴨子發呆。

    過了半晌,見劉義真走過來,她便低頭拿了塊石頭在泥地上胡亂劃拉。

    義真蹲下身,伸手將她的臉抬起來,緩聲道:「是我不好,知道你受了驚嚇還凶你。紅枝沒有錯,不生氣了好不好?」

    「我不生氣。」她總算是開了口。

    劉義真似是一下子束手無措了。這麼些年,還從未見徐紅枝這個樣子。以往的招數似乎都失效了一般,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愣怔了一下。隨即又道:「那你是怎麼了?」

    紅枝偏了偏視線,避開他的眼睛。她不過是突然有一些煩心事,卻又不願意去想罷了。哪裡又生氣了?

    「我自然好得很,真的,你不必管我。昨天你也說了,我已經二十了,不是小孩子了,凡事輕重我都知道。」她停了停,看到西平遠遠地朝這邊走了過來,又嘆道,「我只是想,我有我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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