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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46:57 作者: 趙熙之
劉義真猜得沒錯,西平出門從來不帶錢。
見她臉色瞬變,劉義真將酒壺推給她:「為師能理解,不用擺這樣的苦臉。」
他說這話,有些自嘲的意味。當初,他貴為皇子,出門時也不記得要帶些錢。
從新安逃到洛陽的那一段路途,若是沒有徐紅枝,或許他自己也走不下來。念至此,他有些煩悶地喝了一口酒。
酒館裡忽地就靜了下來。
一位少婦模樣的女子拿了把曲項琵琶在彈,與這外面天氣倒是極為合襯。
眾人的聊天聲變成了低聲的交談,西平也窩在椅子裡喝著酒。
她這架勢像是要喝醉了才甘心一般。劉義真瞧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然全黑了下去,窗戶上積了厚厚的雪。想來若是在建康城,七八年也遇不上一場這樣的雪。
「別喝了,回去吧。」劉義真站起來,探身過去拿走了西平手裡的酒杯。
西平帶著醉意笑了笑:「封路了沒?」
「最好沒有。」他將酒錢放在桌上,然後走到對面,將西平從椅子上拉起來,幫她把斗篷穿上。
西平有些站不穩一般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溫熱且乾燥,甚好。
她便拉著劉義真的手,走到酒館門外,看著那漫天大雪和路上厚厚的積雪笑道:「真好,不用回去了。」
劉義真揉了揉太陽穴,道:「罷了,就委屈公主在太學住一晚罷,明天放晴了再回去。」
西平似是甚為滿意,挽了他的胳膊,醉語道:「謹師傅真好。」
劉義真有些無奈地將她的斗篷扶正,也不言語。
這酒館到太學,卻是近的很。
到住處時,劉義真想著讓西平睡自己房,然後自己去學生齋舍隨意找個地方睡了也就成。
哪料西平不讓他走。
他剛將喝醉了的西平放在床上,西平便伸手扯住了他的前襟:「師傅,真冷。」
「為師幫你生個暖爐。」劉義真試圖拿開她的手。
西平嘆了一聲,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頸。出乎意料的一陣蠻力,竟讓劉義真一下子沒站得穩。
西平笑了笑,伸手環住了他。
無比輕聲地湊在他耳邊道:「師傅,我就抱一會兒。」
屋子裡靜得可怕,西平嘆息,一雙手似擁抱般落在劉義真的肩頭。
她忽地翻身將劉義真壓在身下,將頭埋進他的頸窩,有淡淡的皂莢香在鼻息之間縈繞。
劉義真竟也一陣恍惚,若不是眼前這張臉,他竟以為是紅枝回來了。
他剛要起身,西平的唇就覆了上來。
唇齒之間的酒香在這寒冷的空氣中若隱若現,然劉義真卻對此並無回應。
西平笑了笑,伸手將他抱得更緊,沿著唇角一路吻至鎖骨。
「西平,西平。看著我。」劉義真喚她,並適時地捉住了她的手。
西平神色微微迷離,醉笑著抬了頭看著他的眼睛。
「看著我,我是長孫謹,不是長孫抗。」這丫頭八成是醉得分不清了。
西平似是有些睏倦地合了眼,將頭無力地深埋進他的肩頭,又抱得更緊了些。
她深深呼吸,卻開始不停地流眼淚。她的肩膀微微顫抖,眼淚滾落進劉義真的頸窩,有些溫熱,隨即又冷了下去。
「我知道……」西平輕聲哽咽,低語道,「我知道……他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劉義真的神色黯了黯。
西平似是有些失控,但卻也再也不動了。她就這樣安靜地伏在他身上,從低聲抽泣,累了,最後便睡著了。劉義真小心翼翼地將她扶進床的里側,剛要起身離開,卻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不要走好不好?」西平卻仍是閉著眼,乞求一般說道。
因抓得太用力,她的指節處泛出淡淡的白色來。
劉義真似嘆息一般說道:「好。」
他遂在西平身側躺下,用另一隻手幫她掖了掖被角。而被西平抓著的那隻手,卻一直未被放開。
西平往他的肩頭湊了湊,安安穩穩地繼續合眼睡覺。
她眼角還有淚水未乾,劉義真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掉,卻倏地停在了半空中,又將手收了回來。
然西平此刻心裡卻是五味雜陳,無可言說。
自己明明是為了另一個人而深深難過,卻又無比貪戀這份觸手可及的溫暖。
西平到底不是徐紅枝,紅枝睡熟了便自動滾進角落了,西平不論睡得多沉,握著劉義真的手卻一刻也沒松。
這一夜,劉義真愣是沒有睡好。
徐紅枝以外的人睡在旁邊,都覺得甚為彆扭。
清早,西平醒來時看到劉義真和衣躺在身側,忙鬆了手,臉色上竟浮起一絲尷尬來。
劉義真卻一臉淡漠地從床上起來,問了個安,便收拾了東西。
「等會兒會有小童送早食過來,公主記得吃一些。若是看天氣轉好,便可以回去了。」
他說罷便拿著書從門口出去了。
到中廳時發現只有零零散散幾個學生埋首在書桌前昏昏欲睡,這幫小崽子竟因為下這點雪就缺席。
劉義真冷哼了一聲,手裡拿了把戒尺,在屋子裡慢慢踱來踱去。
大約過了一刻鐘,劉義真仍在慢悠悠地踱著步,走到門口的時候故意拍了拍戒尺。一群晚起的小崽子們全部窩在門後面嚇得不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