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2023-10-01 06:46:57 作者: 趙熙之
    崔浩一陣沉默,劉義真前來勸人,卻反倒被勸。

    「都走罷,容老身一人待會兒。」崔浩老母擺擺手,示意他們出去,「不必擔憂,老身自然不會餓死的。」

    劉義真同崔浩一道出了門,劉義真看了一眼裡屋,嘆道:「對不住了,也未幫得上忙。」

    「無妨的。老太太餓了,或許自然就進食了。」崔浩依舊一臉愁色,反倒安慰起劉義真來。

    他頓了頓,又道:「聽聞陛下過兩日要去長川,謹師傅可是要同去?」

    「是。」劉義真看這天色,像是立刻就要下雨,「我剛回來,也不知朝中是什麼情況,故而也不懂為何要此時去長川……」

    「陛下前些日子命人在長川修了馬射台,說是以便前去馳射玩樂。」

    崔浩嘆一聲,道:「依我看,怕是又要起戰事。去年年末的北征,看似大捷而歸,卻未擊到柔然痛處,算是無功而返。正月時,西秦國主遣使來求結盟,共伐夏國赫連昌。這大半年休養,陛下此時大抵想瞧瞧將士們是個什麼狀態。」

    他撫須而道:「因而這長川之行,委實是有心之舉。」

    「伐夏?」劉義真蹙了眉,又無力地嘆了一聲,「胡夏內亂未平,倒也是個時機。」

    「謹師傅何必嘆聲呢,即便真要討伐夏國,卻也不必謹師傅費心。想來陛下給謹師傅早已留了好職,二月城東建了太學,卻至今也無人去管。謹師傅等著罷,或許從長川回來,便得去太學任職了。陛下重武卻不輕文,倒也算是件好事。」

    劉義真只覺得一團糟,仿佛自己的人生走向已經完全偏離了軌道,此時已徹底失控。

    世上再無劉義真,再無劉義真。

    --------------------------------淒悽慘慘戚戚的分割線-------------------------------

    隨行往長川去的那天,卻是秋高氣爽,萬里無雲。

    劉義真抬頭望了一眼這湛藍天色,一隻孤雁迅速划過,又消失在了天際。

    空靈悠遠的排簫聲,在初秋的涼風裡若隱若現,卻是一首別離曲。

    劉義真勒馬轉頭看去,卻見西平坐於馬上吹著排簫,朝他淡淡地笑了笑。

    馬蹄下茂盛野草,依舊執著地蓊鬱生長。西平離他很遠,看上去像是埋進了這一望無際的平坦綠野之中。

    劉義真沉默不語,騎馬繼續前行。一旁的長孫旃卻笑道:「阿謹,何必走得這樣急?等等公主罷。」

    義真不理會他言語中的調笑,兀自前行。

    然一到長川,劉義真便病倒了。

    隨行醫官給他診完,臉色甚差,搖頭嘆聲道:「謹師傅舊疾未愈,沒有好生歇著便也罷了,這半年來還四下顛簸流離,著實——」

    拓跋燾將手中一杯酒飲盡,微蹙眉問道:「可治不可治?」

    醫官有些惶恐,忙點頭道:「能治,自然能治。只是——若謹師傅還是如以前一般不顧惜自己身體,怕是扁鵲在世也……無能為力。」

    拓跋燾似是有些煩悶,又喝了一杯酒道:「不過曾受點刀劍之傷罷了,被你們說得似不治之症一般。謹師傅這些天還是臥床休息罷。沒有朕的准許——」

    他看了一眼躺在病榻上佯作睡覺的劉義真,冷哼道:「不要亂走動。」

    他說罷便走出了門,恰見西平拎了只死兔子往這邊走來。

    「剛打的兔子?」拓跋燾笑問道。

    西平聳聳肩,亦笑著回道:「非也,剛撿的。」

    「你今日心情甚好。」拓跋燾又笑了一笑。

    西平拎起來瞧了瞧這隻皮毛甚好的兔子,也笑了笑。

    回道:「那是自然。不勞而獲,乃人生一大樂事。皇兄往哪裡去?」

    「有些煩悶,去找人喝酒。」

    西平壓了壓嘴角:「難得。」

    拓跋燾指了指身後屋子,意味不明地道了一聲:「你師傅病了,在裡面休息,過會兒別進去煩他。」

    「病了?」西平一蹙眉。

    「是啊,嬌氣得很。」拓跋燾按了按拇指指肚上新磨出來的繭子,「不過是受些刀劍之傷,便弄成這副模樣。南朝的公子們可真是羸弱不堪,難怪當年他替父親鎮守關中,還把長安給丟了。」

    這後半句讓西平聽得莫名其妙。

    但她並不關心後面的話,重點在前面——對,謹師傅舊疾復發,如今又病了。

    她丟下兔子就跑了。

    拓跋燾彎腰從地上拎起那隻命蹇的兔子,竟覺得有些好笑。自嘲一番,便提著那隻兔子往伙房去了。

    當然,後來等到西平反應過來回去找兔子的時候,那隻兔子已經變成了一大盤子肉。

    「皮呢?」

    拓跋燾喝了口酒:「伙房師傅給扒了,髒兮兮的,別去找了。你若可惜那皮毛,下回再打一隻給你便是。」

    【二五】將軍吉恆,使北朝

    西平自然不在乎一隻死兔子的命運,她如今滿腦子想得都是謹師傅何時才能好起來呢?得吃些什麼好呢?於是就連脾氣無比溫吞的醫官,都被問得心力交瘁了。

    當然,礙於身份,醫官同學依舊很耐心地回答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劉義真自然受到了最好的照顧,與之前相比,這接受——似是太理所當然了些。

    狐狸旃更是將他當成了笑料,時不時要在言語上占些便宜。

    幸好劉義真也懶得搭理,漸漸地連這調笑也沒了意思。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