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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46:57 作者: 趙熙之
    帝王心,真難測。

    紅枝姑娘搖了搖頭,伸筷子戳了一隻肉圓放進碗裡,扒了兩口飯,慢條斯理地啃著肉圓。等吃飽了,看著桌子上還有一大半的菜動都沒動過,無比愧疚道:「哎,浪費糧食了。打包帶走吧……」

    「……」

    長孫旃一愣,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丫頭才在汝陰公府里呆了多久就被同化成這個模樣了?

    遂笑道:「好,就聽你的。」

    說罷便招來店小二,將桌上所剩的菜儘量打包帶走。

    紅枝姑娘歡歡喜喜地拿了油紙包,啊,裡面還有兩隻雞腿,三個鴨架子。

    站起身正要走,卻聽得鄰桌的閒聊聲越發大了起來。

    「你們說的不對,我表兄說,那天劉義隆下詔召見徐羨之和傅亮,結果恰好是謝晦的侄子當值,遂派人飛報傅亮說宮裡有大動作。這傅亮馬上通知徐羨之,徐羨之此時還在建康城西明門外,立刻搭了車逃出了建康,走到這新林時,眼看著被追上,遂在一個廢窯里上吊死了。這傅亮也正逃著,被騎兵給逮了,押回廣莫門,這中書舍人拿了詔書,道:傅亮非主謀,故饒他子嗣不死,只殺他一人。」

    「只殺了他一個?」

    「對啊,那徐羨之可就沒這運氣了,連同兒子女兒全被殺了。」

    「我可聽說,徐羨之那倆兒子都是傻人,連這也不放過?這小皇帝不知聽了誰的唆使,真是狠絕。」

    「要我說,這劉義隆也非善輩,小小年紀做事就如此狠厲,將來——」

    「得了吧,咱國主才是真英雄,他劉義隆算個毛線……」

    紅枝怔在原地愣了愣,抓緊了手裡的油紙包。

    爹死了?哥哥們也死了?她晃了晃神……

    「紅枝。」長孫旃笑著喊道,「怎麼了?馬車來了,走吧。」

    紅枝繼續愣著,若不是長孫旃推她一把,怕是依舊沒反應。

    等上了馬車,紅枝蹙眉問道:「南朝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是啊,如今正討伐謝晦呢。」長孫旃往後一仰,扯了毯子蓋上,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好戲長著呢,慢慢看。」

    「徐羨之傅亮那個事——也是真的?」

    「當然。」長孫旃半眯了眼,似是有些睏乏地回道,「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逃不掉。」

    紅枝沉默不語,一直到汝陰公府門口,也沒說一句話。

    下了馬車,也沒拿那油紙包。長孫旃打起厚厚的車帘子,喊住她,將油紙包遞出來,道:「哎,不要了?」

    「你留著慢慢吃。」紅枝也不回頭,「哪怕不吃給下人也好,別扔了,怪可惜的。」

    長孫旃看著她的小身板消失在大門後,不露痕跡地笑了笑,將手裡的油紙包丟給了車夫,神色寡淡地道了一聲:「全吃了吧,別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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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伐柔然的兵馬分為五路——長孫翰從東路率兵出黑漠;長孫道生從黑白二漠之間北進;拓跋燾親自率軍從中央直入;東平公爵娥清,出栗園;奚斤將軍從西路率兵出爾寒山。

    抵達漠南會合之時,全軍拋棄輜重,全部改作輕裝騎兵,每人只帶十五日乾糧,深入大漠攻擊柔然。

    此舉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柔然汗國大吃一驚,全體撤退,向北逃亡。

    至於細節,此處不表。

    此次北征,大捷而歸。等到回來的時候已是正月末二月初了。

    路上聽得南朝劉宋皇帝劉義隆親征討伐謝晦的消息,拓跋燾眯了眼,對一旁的劉義真道:「你之前對劉義隆說了什麼?至於這麼大動靜……鬧得人盡皆知一般。」

    劉義真不答,一言不發地騎馬繼續往前走。

    到了平城境內,回一趟宮,劉義真和長孫道生便趕著回府了。

    然前腳剛進門,衛伯垂首道:「小姐她不見了。」

    【二一】洛陽早報,於何處

    劉義真蹙眉忙問道:「何時不見的?」

    「十餘天了。」衛伯不急不忙回道,「遣人尋過,沒找到。」

    長孫道生若有所思問道:「這些天她可見過什麼人?」

    衛伯細想一番,回道:「小姐自十月底以來就整日窩在家中,倒是見過堂少爺。」

    劉義真也顧不得失禮,一言不發地就往紅枝的房間去。

    雁來不在,常帶著的那個小包袱也不在,只在床底的一雙鞋子裡尋到兩張字條。

    一張上寫——「回家」,另一張寫——「勿念」。

    這還是很久之前的約定,紅枝姑娘以前要留什麼話給劉義真,總是寫字條分開放在一雙鞋子裡,讓他找。

    她總是喜歡寫長字條,然後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然如今就留了單單四個字,劉義真蹙了眉,回房收拾了東西就要走。他牽了一匹馬,前腳剛踏出大門,就聽得長孫道生於身後慢慢道:「謹兒,要去哪裡?」

    「我去尋紅枝。」劉義真停住腳步,依舊背對著他回道,「她一個人上路,我不放心。」

    長孫道生緩緩嘆聲道:「若是尋不到,你也記得回來。」

    劉義真沒有回話,逕自牽了馬消失在門口。

    長孫道生微微蹙起眉來,也不出聲,淺淺咳了幾聲。這天氣還是——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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