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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46:57 作者: 趙熙之
    劉義真突然想起永初二年那場大得要淹了建康城的冬雪。

    那時徐紅枝把他埋在雪地里,差點害死了他。

    可除了生兩天悶氣,三天不理徐紅枝,後來的人生好像又捆到一起去了。

    念至此,他倏地笑出聲,倒教前面走著的宮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永初二年永初二年,他在心裡念叨了幾遍。

    嗬,如今已是元嘉初年了。那個乖弟弟,也成一代君王了。

    腳下的濕冷寒意,陡然間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曇花一現的無恥分割線-------------------------------------

    次日清早,竟出了太陽。

    雖然沒什麼溫度,積雪也不見融化,卻讓人心情不至於太差。

    西平依舊披散著瀑布一般的青絲坐在書案前臨一張貼,旁邊的暗紅色漆盤上只擺了一支白玉簪。

    劉義真見此,望了一眼窗外的光亮。

    第三天了,該回去了罷。

    問了安,西平微頷首,道:「師傅看看我臨得怎樣?」

    劉義真淡淡笑了笑:「無神。」

    「那師傅今天便指點一下西平心中迷津,為何臨了如此久,偏偏毫無長進,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公主此言差矣,為何要得他人之神,雖是臨帖,但若寫出自己的神來,豈不更好。」

    他微微停頓:「第三課,為師教教你,何為——事不過三罷。」

    再替她挽一次發,怕是真要被趕出去了。

    劉義真又望了望窗外,站起身拿起漆盤上那支白玉簪,嘆聲道:「公主依舊不長記性。」

    西平站起來,看了一眼劉義真,沉聲道:「那便——不過這個三。」

    那冰涼的白玉簪握在手裡已染了微弱的溫度,劉義真笑出聲:「公主說笑了,在下何德何能,能做公主的師傅。」

    「留下來罷。」

    西平話音剛落,便聽得宮人傳道:萬歲班師回朝,大捷大捷!

    西平笑起來,從這宮殿中走了出去。

    這緋色身影穿梭在這皚皚白雪之間,真是美煞人。

    要說這位公主還真是隨軍摸爬滾打慣了,連衣服都未換,小侍牽了匹馬過來,她便麻利地翻身上馬,飛奔而去。

    到這城下,見到各位將領,西平微微一頷首,道:「各位將士辛苦了。」

    「西平啊,聽說你又找了個師傅。」長孫翰笑道。

    「安集將軍打趣了,剛進城便聽這些個閒言碎語。」

    「哈哈,阿旃那小子說你這回是上心了?」長孫翰這一句引得一陣鬨笑。

    「安集將軍如今越發沒事做,竟閒得有空來笑晚輩。」西平一扭頭,心想長孫旃這個混蛋還真是話多。

    「西平,不可無禮。」只見皇兄拓跋燾騎了馬從後方來,「怎好這樣對安集將軍說話?師傅沒教你嗎?」

    長孫翰笑了笑:「聽聞這師傅還教公主正衣冠了。」

    拓跋燾見她又未束髮,意味深長地笑道:「卻也不見得教得好啊。走罷,先回宮。」

    這國主一回宮,四下便熱鬧了起來。

    劉義真剛邁出殿門,行在走廊上,便聽得宮人喊住了他。

    「徐師傅,萬歲召見你呢。」

    劉義真神色寡淡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大捷而歸,竟先召見一個公主師傅,實在解釋不過去。

    心下本就存了疑慮,再加上之前西平公主那一句「留下來罷」,更令人覺得不安。

    他跟著引路的宮人往前走,直至到了一處小暖閣,宮人開了門讓他進去候著。

    劉義真在這暖閣里候了許久,也未見有人進來。似是太暖和了些,倒教人有睡意。

    卻在這時有人推門進來,西平公主也站在門口,她遲疑了一下,又退了出去。

    而進來那人背對著劉義真合上了門,他轉過身不著痕跡地笑了一聲:「好久不見。」

    劉義真盯著他那張臉蹙了眉,亦不冷不熱地回了他一句:「不算久,杜兄。」

    「生氣了?」拓跋燾淡淡笑道。

    「犯不著。」

    哈,拓跋燾笑出聲,這人依舊這副死性子。

    他走了過去,湊近劉義真耳畔笑道:「是嗎?劉,義,真。」

    劉義真倏地往後一退,卻是撞到了背後一堵牆,他冷冷回道:「劉義真已經死了。」

    「嗬,真是寡情。」拓跋燾笑起來,「若是劉宋那些老匹夫知道你還好好地活在這北朝皇宮內,真不知作何想。」

    又道:「之前你我皆不曾表明自己身份,一筆勾銷可好?」

    「無所謂。」劉義真依舊不改死人臉,眼睛無神地望著前方一排書架,「在下只想回書院。」

    「回書院?」拓跋燾嘴角彎下一個弧度來,「可惜西平太喜歡你這個師傅了,我不好駁她的意,這可如何是好?留下來罷,義真。」這後半句話甚至低姿態到了求他的地步。

    見劉義真不說話,拓跋燾自討沒趣地笑了笑,回到書案前坐下,自顧自一般說道:「擔心徐紅枝嗎?無妨,讓她進宮太容易了。」

    劉義真微垂眼睫,徐紅枝啊徐紅枝,你我二人的人生真是如長在一起的藤蔓,怎麼都分不開。

    用一場大火,將一切都燒盡嗎?

    那又怎樣呢?變成灰,更分不開了。

    還不如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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