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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33:39 作者: 蘇季欽
    在幾代上將的堅持下, 郵寄紙質信件的傳統被保留至今。

    信紙也是七區特供,紙張紋路是背景是七區覆蓋著冬雪的綿延山脈, 宛如莊嚴的守護神。

    陸萬青捏著輕薄卻紙面背景莊嚴的兩張紙,方才被吊起的心臟重重的落了下來。

    當時去三區救災走得匆忙, 這份親筆信還是上回出龍棘島任務前寫的。

    認真說起來, 他追隨陸薇去七區之後,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這項文字任務。

    別人總歸有親人, 有寄送對象。

    他呢?

    別說不知道能寫給誰、寄給誰,就連和誰建立起緊密聯繫都是一種奢望。

    他的存在是可有可無的, 別人轉頭就能遺忘, 升至中尉時還有人連他的姓都喊錯。

    留下一封信, 又能怎樣?

    說不定轉眼就會被扔在角落, 扔進碎紙機, 和他的靈魂一起消失殆盡。

    很長時間以來,他都是極敷衍地在紙上畫一個圈, 象徵著他這操蛋的一生, 重新來過也還是找不到出口。

    有一次, 不知道這潦草的圓被誰無意間看了去, 悄悄流傳了一波之後, 傳到余星星的父親耳朵里, 特意將他喊去談話。

    「若你死得其所,信件或許就是你的身後名,若你走的猝不及防,它是你給予至親的最後慰藉。

    「想清楚再下筆,不要當成兒戲。」

    陸萬青應了下來,心裡決定以後在紙上畫圈的時候千萬不要讓誰再看見。

    身後名是被人傳頌或唾棄,他毫不在意。

    他從來不吝惜自己的付出,每一次都是拼著命去做任務,被戰友形容是金色後盾的名片,並不是為了功績,或是身後名。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尋找一種被需要的感覺。

    他只想在活著的時候,被誰認真記住,而不是像透明人一樣,擔心有朝一日會消失在世界上。

    他希望有誰不用他提醒就喊得出他的名字,希望有誰能主動將目光落在他身上,而不是哪裡有劇情需要,就把他綁去哪裡。

    他也想……成為自己人生的主角。

    陸萬青沒有想到,他真的遇到了這樣的人——

    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的車前,瀲灩的雙瞳里盛滿了他的模樣;

    從他手裡搶過結婚證,眉眼恣肆,用他從未聽過的情緒有力的聲音喊了他的名字;

    把隱藏在黑暗中的他從車上拽下來,將他拉進光里,矯揉造作挽著他的手臂,背脊卻是緊繃和戒備;

    會主動給他發送消息,關心他的身體。

    龍棘島任務前,他破天荒地改了遺書,頭一回認認真真、一筆一划地給一個具體的對象寫。

    他到現在都記得自己寫了什麼——

    【陌路人/合作夥伴/臨時伴侶,當你收到這份信的時候,意味著我已經走向了終點。不知道此時我們的關係會變成什麼樣,但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這份信之所以送到你手上,只是因為此時此刻的我,在世間僅能找到一個滿足了我夙願的收件人,我死而無憾。

    【上將的婚姻狀態登記需要繁複流程,若你收到這份信時仍未脫離伴侶的身份,可以憑藉這份信讓他們加急辦理。

    【儘管我生而不得自由,但願你能永遠不被困在牢籠中,願你永遠自由。】

    ……

    陸萬青手垂下,紙張在身側晃了晃,他抿唇解釋:「遺書,我們會提前寫好,如果在執行任務過程中發生意外,就會給親屬寄去。」

    「這我知道,元帥和我說過。」舒辭拉過椅子,抱臂坐下,翹起二郎腿仰頭看他,「所以你是什麼意外?」

    「可能是我在海上漂泊太久,沒有和中心取得聯繫,所以觸發了自動寄送。」

    「這個元帥倒沒有說過。」

    「自動寄送由各區單獨負責管理,他太忙了,未必記得這件事。」

    「你知道我收到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舒辭背脊挺直,望進陸萬青的眼裡。

    「你沒有回我消息的第二天收到的。我怕這是誤寄,也不想麻煩正在因為大選焦頭爛額的其他人,就想等官方的確切消息。」

    他並不知道這是陸萬青什麼時候寫成的,「夙願」二字尤其讓他遲疑了很久。

    莫非這人的夙願就是親完他然後夾著尾巴溜走嗎?他怎麼連遺書里都想著幫他解除婚姻關係的事情?

    陸萬青喉嚨動了一下。

    「但我等來的是元帥宣布你停職察看。」舒辭頓了頓。

    「既然是停職察看,那人應該沒事。但我又想,萬一你真的出了什麼意外,而元帥是為了不引起騷動和恐慌才下達的指令……」

    陸萬青指尖蜷起,渾身僵硬,像是被人直接釘在了原地。

    他想到剛剛自己走到桔青路路口,遠遠看見他猛地打開院門,光著腳衣服都沒換的樣子。

    看到門外的記者,眼中的光倏然消失。

    舒辭剛剛是懷著什麼心情開門的?在他自以為冷處理的這段時間裡,他在想什麼?

    「抱歉。」

    陸萬青喉嚨滾動,低沉的嗓音中平添了幾分懊惱和自責。

    他躬著身,低著頭,用那些Alpha最嗤之以鼻的姿態立在舒辭面前,餘光掃在他留有水漬的唇上。

    他多麼仁慈,竟然在這種心情下還願意吻他,替他釋懷。

    「沒什麼好抱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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