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2023-10-01 06:11:44 作者: 蜻I蜓
「呵呵,」春荔被她逗笑,這小姑娘兒身上總有那麼一股子脆勁兒,透爽利,直腸子,很是討喜。「你爹娘為你取脆棗兒這名兒,還真是應了你的性子。」
脆棗兒聽了連連擺手笑,「這不是我爹媽起的,是夫人給的。凡是來府里做事的,都要換一個好記的藝名字,老爺說咱祁府有人情味兒,體恤下人,將來若是離開府里,再叫回自己的真名,這樣生命中那段為奴為婢的歷史就與自己無關了,因為那時候你是『別人』啊。」
春荔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突然覺得這祁老爺也有點正事兒了,看來心腸還沒黑徹底。
脆棗兒扇著風朝前傾了傾身子,眼中光彩流動,「要說我這名兒啊,當時可是好懸哪!得什麼名兒那得看老爺夫人心情,也得憑運氣,我來那日正巧趕上早膳,夫人喝完了粥正在吃脆棗兒,就這麼著,我就成脆棗兒了!可是下一個小哥進來時候老爺正在吃鹿、鞭哪----」
「哈哈哈----」春荔捧著肚子問:「那府中當真有叫這名兒的?」
脆棗兒拍了蒲扇道:「有啊,可不就是大少爺跟前兒那陸小哥兒麼,老爺用心良苦,把陸邊送到大少爺身邊,害得大少爺一見到他就捂著嘴乾嘔,估計是被老爺逼著吃那玩意兒噁心著了吧!」
「方才大少爺不是生氣了麼?現在怎樣了?」春荔倒是對這個比較好奇。
脆棗兒咂咂嘴兒,說:「咱老爺腿傷了不是走得慢麼?待他進門後看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正坐在床上抱頭痛哭呢。兩口子一起哭得滿臉眼淚,那得多委屈啊,而且邊上還卷好了小包袱,這是要離家出走的意思啊!老爺和夫人都傻了眼,最後哪,越說越傷心,四個人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嘩啦的。在場的人都看得難受,咱家大少爺啊就是太孝順,逆來順受慣了的,要是我可受不得這窩囊氣。後來夫人抹著眼淚兒說你也可憐,就讓我過來和你作伴,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想必大少爺那麼軟心腸的人是不會出走了,呀,冒熱氣兒了,水開了!」
脆棗兒撂了蒲扇騰騰騰去廚房忙乎了,二少爺這會兒正在書房看書呢,脆棗兒卷著袖子給浴桶里倒上水,又灌了涼水調好水溫,朝書房招呼一聲,「二少爺水好了!」然後就顛顛兒跑出來了,小丫頭也不害羞,趴在春荔耳邊嘀咕,「夫人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叫你務必趁虛而入。」
「啥?」春荔紅了耳根子,還沒反應過來,小脆棗兒就跳出了大門跑不見影兒了。
另一頭,要沐浴的二少爺將屋門一關,緊接著裡面就響起了嘩嘩的流水聲。
這……就洗上了?春荔不適應這種場合,慌忙捂著耳朵轉過身子,幸好表少爺的詩集子還在懷裡,乾脆拜讀一下吧!
這書的紙質上乘,摸著極舒適。封面最為惹眼,繪了方塘半畝柳綠,雲煙一溪花樹,想必這畫兒也出自表少爺之手,當真好意境!居右豎寫一列行書----《我心中的山水》,落款名為謝臨遠。臨遠是謝君瑞的小字。
仿佛心中被敲出了共鳴聲兒,春荔就那麼失神地捧著,心跳得雀躍。這份胸臆是她一直以來所崇尚的,奈何她表達不出來,但是表少爺替她實現了,還那麼真切,那也是她心中的山水,如今竟然呈現紙上叫她看見了。若是他肯同意,她定要買回去珍藏著。
院子裡忽然起了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發,她伸手撩到耳後去,將書放在石桌上,懷著膜拜的崇敬,小心翼翼翻開第一頁,是序言,第二頁上有詩句,於是先看向了左側。
「林間秋清楓晚,緋將雙頰染。誰家女兒心初動,低了眉眼。
鵲橋煙雨初歇,胭脂落殘葉。霞帔鳳冠僅一瞥,醉盡宮闕。
江南春了又暖,幾季更迭。猶記年少登西樓,兩廂情切。」
名兒叫做《歡情薄》,似是沒寫完,又戛然而止,讓人徒增回味。
春荔意猶未盡地反覆品讀了幾遍,不禁悵然。這分明就是講兩個人互生情愫後又被迫分離的段子,莫不是表少爺的初戀故事?他的心上人被迫進宮去了?瞧這樣子,都好幾年了,難怪他都二十多歲了還尚未成親,也是個痴情主兒呢,只是這有情人終不成眷屬,看得人心頭堵。
春荔茫茫然地合上書頁,將下巴墊在交疊的手背上,瞅著眼前的一處愣了神兒。
小脆棗兒心心念念著那江小哥兒,表少爺則是在字裡行間抒發著愛戀,男女之間的情愛當真那麼纏綿悱惻教人難以割捨麼?心儀愛慕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會是如二少爺所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還是像那小脆棗子,光是想一下都樂得心花怒放呢?她的生命中,會有那麼一個人,讓她體會這種喜悅亦或惆悵麼?
「綠丫頭,你進來。」
這一聲兒震得春荔渾身一抖愣,就像睡得酣甜之際被人叫醒擾了香夢。二少爺房門依舊關著,看來喊這嗓子沒少使勁兒,離這麼遠都能聽得如此清晰。春荔心煩,沒甚好氣兒的回喊去,「你不是在沐浴麼?我進去做什麼?」
二少爺的聲音里透著慵懶愜意,「洗完了,進來倒水。」
春荔才不去。裝作沒聽見,乾脆倚著樹幹閉目養神。
這下,房裡安靜了,甚至靜得詭異,春荔挑眉凝神聽著動靜兒,他不會又要使什麼么蛾子吧?莫非是認定了她會過去,正在等著她倒水呢?呸,怎麼不美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