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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11:39 作者: 笑白竹
    孟杉年嚇得往後一仰,順順利利地落入他舒展開的臂彎中,活像是自投羅網落入他懷中。

    易西青眼底儘是促狹,分寸卻沒丟,和她保持著半臂的距離,目光在她因受驚瞪大的眼眸和水潤潤的粉色唇瓣間流連片刻,輕笑出聲,低聲道:「照你的邏輯,你也不必洗澡,不必吃飯了。」

    而後,痛快地抽身退開,回到初始位置。

    孟杉年輕輕咬著下唇,調整呼吸。

    易西青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溫聲問:「換洗漱用品了?」

    孟杉年遲疑了會兒,小幅度點頭,「嗯。」

    易西青狹長的眼眸彎了彎,眸光流轉,未再言。

    「來來來,吃水果。」李阿姨端著果盤過來,「年年,我去給你取學習用品。」

    這位易同學一來,必定是和年年一起學習的。

    孟杉年臉頰粉撲撲的,朝李阿姨笑:「謝謝,阿姨等會兒你就可以先走了,晚飯我們可以自己熱一熱。」

    李阿姨笑著哎了兩聲,這也是她喜歡易西青來的最重要的要原因,畢竟誰不想提前下班。

    待李阿姨走後,易西青陪孟杉年做了兩套卷子,修改答案的時候,順手替她剝了幾瓣橘子,狀似無意地說:「你家裡人蠻肯為你花錢的。」

    孟杉年手下的筆一頓,「是啊。」

    「在我放棄了家裡所有的不動產和動產之後,我爸媽確實肯為我花錢。」她抬起頭,直視對面的易西青,「我們家是重男輕女,你不用小心翼翼地安慰我,或者怕傷害我就特意避而不談。」

    「我很早就意識到了,雖然我只有他們一對父母,但他們卻有兩個孩子。老話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眼眸彎了彎,輕輕一笑,將左手翻來覆去攤給他看,「但手心的肉就是比手背厚啊。」

    「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我會暗自幻想,想媽媽要是像喊弟弟那樣,喊我一聲寶寶會是什麼感覺?」

    她原本是笑著說的,說著說著,眼底卻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光。

    「後來有一天,我媽媽真的喊我寶寶了,『寶寶』,那樣寵溺的口吻,我當時聽到真的心底一顫。喊完,她回頭,看到是我,眼裡都是驚訝,驚訝你知道嗎?」

    孟杉年朝他笑笑:「喊錯人了。」

    易西青捏緊手裡的鋼筆,別過頭,避開她含著淚的眸子,冷聲道:「別說了。」

    孟杉年仰起頭,深呼吸,擺擺手:「沒關係。」

    「我早就想通了,過日子就像做卷子,會做的題竭盡全力保對,不會做的,就把該填的填滿了,然後看老天爺的意思。我爸媽看重性別,而非其他,這道題我實在不會做,那麼只好把該填的填滿,比如保障自己最基本的生活費和學費,確保能萬無一失撐到大學畢業。為此我初中就同爸媽直說了,我未來房子和商鋪都不要,」孟杉年笑笑,補充說:「我爸爸是做工程出生,眼光也不錯,按現在的話說,我們家可是土豪,商業步行街那塊一大半的商鋪都是我家的,市里和外省也有,我爸還愛炒房,零八年賺了不少。」

    「我同他們說這些一分都不要,一方面我很清楚,即便我要他們也不會給,另一方面我主動放棄大筆財產換取相對而言極其小額的生活費,他們會更捨得。」

    「所以,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是受氣包,我是很有心計的。」孟杉年伸手抹掉眼角沁出的淚,沖他一笑,「至於前幾天我媽過來,我什麼都沒說,是因為----」

    易西青沒等她說完,就用鋼筆打下她的手,瞪她:「說了多少次,不許用手抹眼睛,你再抹試試!」

    孟杉年委委屈屈縮回手,抿起嘴偷瞥他幾眼。

    易西青起身去衛生間,取了毛巾----他新買的,邊緣繡了一隻大白兔,沾濕,給她擦臉。

    易西青待她擦完,接過毛巾,卻沒離開,只慢條斯理地將毛巾折成小方塊,「我知道。」

    孟杉年莫名:「什麼?」

    易西青倚在桌邊,低下頭,對上她的眼睛,低聲說:「你沒有反駁你媽媽,是因為你愛她,她卻不愛你。倘若你用言語或者行動對抗她,那就像是你手握著劍刃,卻用劍柄刺她。於她而言,不過是有點疼,有點煩,但你呢,你卻是鮮血淋漓,皮開肉綻,得不償失。」

    孟杉年徹底愣住:「你……你怎麼知道?」

    「是你說的,人生像解題。恰巧,我解題能力還不錯。」易西青站直,轉身走向洗手間,將猶帶淺笑的聲音留在客廳。

    孟杉年朝洗手間喊了一聲:「那行,都攤開說了就好。你千萬不要可憐我,我不喜歡被可憐。」

    易西青擠干毛巾,揚聲回:「好巧,我也不愛扶貧扶困。」

    孟杉年偷偷翻了個白眼:「那是因為你沒錢,都缺錢到要我配合演戲騙錢了,還扶貧咧,想扶也扶不了。不過,話題為什麼跳到這裡?」

    易西青倚在門邊,眼底閃過一抹無奈,失笑道:「你不可憐,我才可憐。」

    *

    易西青輕而緩地擰開門把手,朝里才望一眼,不禁又笑了。

    屋內充盈著明亮的陽光,在滿室輕盈躍動的光線中,孟杉年端坐在床頭,打瞌睡。

    這個人說要午睡,居然連躺下都等不及麼。

    易西青動作輕輕地關了門,緩步走近,行至她床邊。他雙手插著兜,一點一點壓下肩,俯身平視她的臉,正大光明地偷窺心上人的睡顏。

    她生得白,在陽光下竟有透明感,發色卻是墨一般的黑,烏髮鬆軟地垂落下,襯得她整個人像個娃娃,又軟又懦。

    眼睛睜開時又大又圓,瞳仁也是黑亮亮的,偏生眼尾線條略略垂下,使得她不笑時多了些楚楚可憐,笑時,眼眸便彎成新月,極具感染力,很是討喜。

    現下緊閉著,只余睫毛軟軟地搭在下眼瞼上。易西青之前的注意力更多的是被她生動的眸子所吸引,頭次可以放任自己仔細觀察她的睫毛。

    很長,但不密。

    他從兜里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湊近,丈量了一下長度,大致是1.5厘米上下。

    易西青收回手,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好笑,目光下移。

    鼻子小巧,現在正在進行規律綿延的呼吸,多聽一會兒,周圍放佛更安靜了些,大抵有催眠的奇效。

    至於嘴唇,易西青只匆匆掃了一眼,很快移開視線。

    他伸手於虛空中颳了下她的鼻樑,無聲,口型道:「小豬。」

    說完,忍不住又笑,他直起身,眉眼彎彎。

    孟杉年對所有無知無覺,全心全意地陷入溫軟的睡意中,一下一下點著頭,有一縷長發被夾在她後背與床頭之間,隨著她時不時地點頭瞌睡,也同步一點一點地被輕輕地扯。

    易西青微微蹙起眉心,找到她動作的規律,乘著空擋,手指輕挑起那縷長發,似乎猶疑了幾秒,而後慢慢地俯下身,嫣紅的薄唇珍而重之地在那束髮間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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