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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11:25 作者: 擎天姑娘
「是呢,今年的冬天雪格外大些,下起來也沒個盡頭。」
「兄長出府了嗎?」沈婉柔睡得有些迷糊,腦子轉得也慢。
「陸大人剛走,出門前交代了今天是小年,晚上怕是要應酬,今天不回來陪姑娘進晚飯了。」
「今天是小年啊。」她喃喃。
小年應當要一家人吃團圓飯,討個好彩頭,辭舊迎新,迎祥納福的。
她想了想,坐起身來:「不睡了,今日是我來陸府的第一個小年,我想陪兄長一起過。」
如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她也不是。
早早吃過朝食,沈婉柔便召了院裡的大小丫鬟婆子們一起剪窗花、寫對聯。以往陸府冷清,逢年過節也沒有尋常人家的熱鬧喜氣,如今新來了一個嬌花似的小姐,帶著她們做這些手工活,僕婦們皆是感到幾分新奇。
剪完了窗花,她又招想呼前院的小廝們掃積雪,掛燈籠,貼春聯,一時間陸府上下好不熱鬧。
因知道陸銘今日不在府中就餐,晚些時候沈婉柔便讓府中的僕人們自去休息了,自己帶著熙春拂冬在廚房裡忙活,做了幾個家常菜後,便把菜溫在鍋里,且去前院候著陸銘。
這一等,便足足等了一個半時辰。
花廳中空蕩,雖搬了一個火盆進來,卻還是止不住寒氣從屋外滲入。已是戌時末,沈婉柔坐在椅中又冷又餓又困,腹中空空如也,陸銘卻還沒回來。她有些喪氣,正支起頭來準備小憩一會兒,外院傳來了動靜。
揉了揉眼,她剛準備派熙春去外間看看,花廳的門便被推開了。
是陸銘回來了。
他今日穿一身絳紅官服,外罩玄黑軟毛織錦披風,黑紅兩色愈發襯得他面如冠玉,俊美無儔。
他開口,嗓音低沉中夾雜些暗啞,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比平日裡多了兩分水色:「念念,你怎的還在這裡?」
若不是他氣息間漾出淡淡醇香,沈婉柔都看不出原來陸銘是飲了酒的,並且隨著酒香的瀰漫,她察覺陸銘飲得還不少。
「兄長,你喝酒了?」胃不好的人飲酒最是傷身。
「嗯。」陸銘按了按眉間,似是有些不適,「為何在此等候?」
事情不按照她設想的方向來,沈婉柔陡然被這麼一問,一時間竟有些扭捏起來,一開始準備好的祝詞也被拋之腦後,理了理心緒,她深吸口氣,遂仰頭直直看向他的雙眸,真摯道:「兄長,小年快樂。」
陸銘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是有些恍然的,這些年他聽過太多太多的好聽話,真的,假的,誠心的,虛偽的,所有人都祝他飛黃騰達,步步高升,卻沒有一個人如眼前人一樣,只是單純地祝他快樂。
多麼簡單的一句話,可卻像一粒小小的石子墜入平靜的湖面,死水微瀾。他胸中生出一股暖意,源源不斷傳向四肢百骸,眼前的光影有些斑駁模糊,那一定是酒意作怪,他想。
右手緊握成拳,神思似乎清明了些,他笑著:「傻丫頭,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對我說這句話?」
沈婉柔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顯得有些委屈:「我以為兄長會回來早些的。」
聽了這話,陸銘輕笑出聲:「那的確是我的不是,我向念念賠罪了。」
「念念知曉兄長要應酬的,難免費時些。」一雙杏目暗含關懷,「兄長今晚光顧著與同僚飲酒,想必沒有好好用飯吧?兄長先回房歇息一會兒,我給兄長做了飯菜和醒酒湯,一直在廚房裡溫著,待會兒給兄長送去可好?」
「好。」他還是笑,深邃眼底承載星河。
陸銘回房後在陳禹的服侍下換了身石青彈花暗紋錦袍,便倚在桌前閉目養神。腦海中捋了捋今晚的一系列人和事:聖上如今有意扶持西廠做大,是因不想看到東廠獨攬權勢,唯恐有一日關在鐵籠里的猛虎掙脫桎梏,所以分權制衡,以達到穩固統治的目的。只西廠那幫人,為惑聖心,無所不用其極,西廠番子每日混跡於京城的大街小巷,不是為朝廷辦事,而是為自己謀取私利。對上進諫讒言,指鹿為馬,對下誣賴良民,趁機勒索。朝局被這幫雜碎攪得混沌不清,他勢必要想法子好好整治一番。
他今晚本不欲多喝,只那西廠廠主李埕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出言不是暗諷就是挑撥,為穩住場面,他今晚受了不少下級的敬酒。如今坐著腦袋不得空,未進多少主食的胃也隱隱有灼燒之感,陸銘揉了揉眉心,終是有些受不住了。
便是這時,門外的陳禹進來傳話,說是沈姑娘來了。
第4章 小年
陸銘有些訝然,看著眼前提著食盒的少女問道:「更深露重,你怎麼親自送來了?」
「兄長,念念到現在還未進晚飯呢。」嬌軟嗓音下是濃濃的委屈之意。
都說燈下看美人,昏黃燭光柔和了少女的精緻五官,唯一雙秋潭般的杏眼極具靈氣,令人看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沉溺進去。美人如斯,早已不是五年前的稚嫩孩童,又是用這樣幾乎是撒嬌般的語氣同他說話,陸銘心中感覺有些怪異,更添了幾分不知緣由的躁動。
「為了等我?」
那雙美目輕輕一瞪,滿眼蓄的都是對他直白的控訴。
陸銘視線掃過她的斗篷,發現其肩頭落滿了正在融化的雪:「快把斗篷解了,我這兒有炭火,坐過來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