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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11:25 作者: 擎天姑娘
「多謝。」沈婉柔心中感動,便問了句,「廠督的冬衣可還備得齊全?」
陳禹便答道:「姑娘放心,大人的衣物都是名下鋪子每季按量送來的,不曾短缺。」
「那大人可有破損需要縫補的衣物?」沈婉柔想了想,覺得平白住在他人府上總要有所答謝,她一無權勢,二無錢財,只能做些尋常活計,盡些綿薄的心意。
陳禹聞言似是笑了:「大人是個喜潔的性子,衣裳每日都是要更換的,一件衣裳漿洗三遍後便擱置了,鋪子裡每季送來的新衣又甚多,故還有好些衣裳大人還未曾穿過,便也沒有需要縫補的了。」
眼瞧著沈婉柔眉間隱現失落之色,陳禹又有心想讓自家大人和姑娘多來往接觸,便提點了一句:「不過大人有一件蘇繡月華錦衫,袖口處被勾破了,只穿過一次,我瞧著大人喜歡便沒有扔去。姑娘若是想要為大人做些針線活,或可一試。」
沈婉柔聽了忙應下來。
陳禹說得准,次日果然來了繡娘給她量身段。
繡娘一臉和善,笑起來眼角的紋路不顯老態,只讓人頓生親近之感:「姑娘的身段模樣都是頂頂好的,這姿容便是放眼整個京都那也都是拔尖兒的。」說著她拿出本記載面料和款式的樣本簿子,「姑娘你看看,可有偏好的面料花樣?」
父親生前雖不常來後院看她,數月也才得見一次,對她的一應瑣事、功課更是知之甚少,但那到底也是她的父親,思及此,沈婉柔便抿了抿唇角:「您謬讚了,挑選些顏色素雅的便好,款式也無需繁雜,簡單大方即可。」
到了晚間進餐的時候,沈婉柔剛在花廳坐下沒多久,陸銘便回來了。
他身著妝花羅月白飛魚服,頭戴烏紗圓帽,腳踩黑色皂靴,胸前金線織就的飛魚,龍首魚身,魚身有翼,栩栩如生,似要騰飛而起一般。
沈婉柔見他回來,起身行了一禮:「廠督回來了,今日公事可還順心?」
陸銘一邊解下斗篷交給侍從,一邊接過一方打濕過的巾帕細細擦拭雙手,期間看了她一眼,略微頷首:「尚可。」
擦完雙手,他在圓桌另一頭坐下:「坐吧。」頓了頓,終究是說道,「我看著你長大,心中一直視你為幼妹,雖幾年未見,卻無需生分。你還是照舊將我當做兄長即可,把陸府當做自己家,安安心心住下來便是。」
明明陸銘還是那副清冷的嗓音,明明他說話時還是那樣淡淡的神情,可沈婉柔就是從那雙深沉至極卻又清澈至極的眸子裡,窺見了絲絲縷縷的暖意,這股暖意又措不及防地迅猛扎進她連日來漸漸冷卻的心——她才不到16歲,無法想像一介孤女要怎樣才能存活下去。她痛苦,她絕望,她無可奈何,她走投無路,得知要去教坊司的時候,她便斷了生念,差婢女買來的毒藥還未物盡其用,陸銘傳消息來了。他說他要接她去京城,自此她不再是沈家孤女,她將會有一段全新的生活。
謝謝你,當我身臨絕境,如墜地獄時,拉了我一把,帶我重回這充滿煙火氣人情味的世間。
「多謝……」她是這樣想的,便也這樣說了,只是話說一半,便被陸銘輕飄飄的一抬眼給咽了回去。
「那……那昨日見面時,你不也喚我姑娘來著……」又是才起了個話頭,便沒了下文。
有些喪氣,沈婉柔臉上終於有了些鮮活的表情:「兄長,我以後便喚你兄長可好?」
陸銘終於牽了牽唇角:「可。」
「那兄長便也依照兒時,喚我念念吧。」她母親在她將將記事不久便過世了,記憶里,母親總是這樣一聲又一聲地喚她。
念念,願你一生,都有人惦念。
陸銘聞言柔和了眉眼,垂眸輕輕叫了一聲:「念念。」
「哎。」沈婉柔輕快答了一聲。明明眼前人還是那樣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一張臉,還是那樣清澈卻又深不見底的一雙眸子,可卻又好像不是以前那個她總愛追在屁股後頭喊的「陸哥哥」了。
一別五年,他變得更加沉穩持重,周身一抹化不開的清冷如影隨形。這種感覺十分微妙,讓她覺得,他熟悉至極,卻又陌生至極,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以何種姿態去面對。
「飯菜口味可還習慣?」
「啊。」思緒被驟然間打斷,沈婉柔有些愣愣地抬起頭,「習慣的,兄長府上的廚子不錯。」
她一面說著,全然不知嘴角的一顆飯粒便一面跟隨著她雙唇的開合而輕輕顫動。一句話說完,那白胖胖的飯粒竟還頑強地停留在嘴角未掉。她就這樣無辜地睜大了那雙黑亮的像小動物一樣的杏眼,帶著嘴角的飯粒一起,神采奕奕看著他。美則美矣,卻有些滑稽。
他看在眼裡,並未出言提醒,只以右手握拳抵在唇邊,扭過頭輕輕咳了一聲,過了片刻才又偏過臉來看她:「你喜歡便好,有想吃的菜品,直接報給廚房便是。」
「那念念便在此謝過兄長了!」說起吃食,她來了精神,自小到大她也並未有不合閨秀體面的地方,獨有的一處,就是饞嘴,可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去貪食,偶爾吃多了還會鬧笑話,熙春和拂冬便要念叨她,限制她接下來數日的飲食,定不許她長胖了去。
思及此,沈婉柔懨懨放下手中玉箸。
早就吃完坐在一旁的陸銘見她把筷子放下了,遂起身說道:「我還有些公務需要處理,先回書房了,你若是回院了想吃夜宵,就吩咐廚房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