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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09:59 作者: 春暖瓜開
    花子沒想到他會哭,急忙軟和了語氣,一邊擦著他的淚,一邊軟下語氣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都是我不好,故意坑害你。你沒犯戒,你還是從前那個清清白白的小和尚,不哭了啊?」

    「不,你說的都是真的。」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反而哭得更凶了。

    他在別人的新婚之夜帶走了新娘,他真真實實喝下了那幾口酒,他也的確對她動了心卻不敢說出口……

    這些都是真的。

    「我破了戒,佛祖不會再收容我,我再也回不到寺里了。」

    花子搖頭,笑顏明媚,她重新牽過他的手,「破戒就破戒,大不了你不要再做和尚,做我相公吧。」

    空蟬止住了眼淚,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你沒聽錯,我在求親!」花子牽著他走近神前,「今夜月光這麼好,我與你就在此地,菩薩為證,結為夫妻,如何?」

    ***

    小破廟門窗破舊,夜的晚風一吹,嗖嗖嗖漏得到處都是,供桌上都是灰塵,菩薩的塑像也斑駁脫落來了油彩。

    但,這並不妨礙這一對新人拜堂的熱情。

    「生死不棄,白首不離。」二人如此立誓道。

    不說話的泥菩薩,吱吱攢動的灰老鼠,牆角織網的蜘蛛,都成了這場儀式的賓客。

    那頂沉甸甸的金冠擺在供桌上,花子說為了感謝菩薩見證她的婚禮,她到時候要用這頂冠子融出來的金子,給菩薩重新鍍個金身。

    當然啦,她也不全然如此大方,這些黃金她私底下還剋扣了一點,打成兩枚戒指,和他一人一

    只,算作私定終身的信物。

    金匠問她要不要刻字,那時候她大字不識半個,小手一揮搖頭道:「刻字就不必了,我在上頭留個牙印吧。」

    成婚後的花子和空蟬決定在雲嵐鎮住下,她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開了一間照相館。

    她和空蟬身著禮服的婚紗照,擺在店裡最顯眼位置,每個經過的人都能看出鏡頭裡兩人的幸福甜蜜。

    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個小鎮的時光閒雲流水、波瀾不驚,偶爾聽到一些沅江城趙將軍的傳聞——他納第七房小妾了,他打敗仗了,他被部下叛變了……

    這些傳聞成為鎮上居民茶餘飯後的談資,和花子空蟬都再無關係。

    日子一天天過去,歲月在空蟬的身上留下了痕跡,他長高了,沉穩了,笑起來時眼角漸漸也會有皺紋。

    她照著他的變化偷偷變幻著自己的皮相,有模有樣地陪他一起慢慢變老。

    當然,這個時候的空蟬也並不老,二十七八的年紀,照相館的大掌柜,她的夫君,風華正茂,年輕力壯。

    哪怕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她還是會時常忍不住偷偷對著他的側顏發呆,像極了當初在破廟避雨時偷看他流口水的那個小姑娘。

    如果有一天,你七老八十了,頭髮變白了,你也會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老頭子——她心裡幸福地想。

    ***

    直到有一天,久旱成災的雲嵐鎮忽然接連下了好多天雨,人們說鎮中心落下了一把神劍,花子遠遠看過那把劍,劍身散發著一股妖族無法接近的劍氣,她瞄了一眼就離開了人群。

    沒過幾天,一個身著黑色僧袍的和尚來到了照相館。

    那位自稱遠慈的黑袍和尚先是指認出花子妖怪的身份,還指責空蟬身為出家人,卻被妖怪所惑,亂了心智。

    大約是遠慈和尚氣勢太足,空蟬被訓得像個孫子,愣是沒敢還嘴。花子怒上心頭,端著恭桶一把屎一把尿趕走了黑袍和尚。

    但她沒想到的是,空蟬竟聽信了和尚的話,暗地裡餵她喝下了帶有咒力的符水。

    符咒發作的一瞬間,她四肢百骸撕裂一般地疼,疼到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她變成了一個八九歲年紀的小女孩。

    朝夕相處的日日夜夜,竟然抵不過遠慈和尚的幾句挑撥?

    照相館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她怒氣沖沖想去找回丈夫理論個明白,誰知道離開雲嵐鎮後不久,這個小鎮憑空消失在地圖上。

    她失去了愛人,也失去了家。

    遭遇了一場背叛,她也不再是從前天真無邪、對愛情充滿嚮往的小狐妖,她冷硬起心腸、以小女孩的軀殼遊走在人間,在一個個寄養家庭中輪換,暗地裡搜集著和雲嵐鎮有關的消息。

    得知山河梭的存在後,她一度想利用它的力量重新回到八十年前黑衣和尚到訪的那一天,她要用最殘忍的方式報復背叛自己的男人,以及那個多事的和尚。

    ***

    「我的故事講完了,河神大人,你願意把山河梭借我一用,了卻這樁心愿嗎?」花子手指撫過相框,目光沉寂如水,「做完這件事,我會心甘情願死在你手裡。」

    日光勾勒著面前河神大人頎長清逸的身影,他略一沉吟,「我帶你去見他,可好?」

    花子不為所動,「我到警-察-局查過這個人,他早就死了。你要把他從地府里拎回來?不可能吧,況且,他早就步入輪迴,不會記得我了。」

    「他還活著,還在這世上。」容櫸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都充滿了篤定。

    花子目光微顫,「不可能,你肯定在騙我。」

    「我處置你易如反掌,為何要拿這種事騙你?」年輕河神拂袖轉過了身,日光灑落在他墨黑的長髮上,「走,我帶你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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