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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6:09:59 作者: 春暖瓜開
    一口窩窩頭,再加一口冷水灌下去,仿佛有什麼沉重的心緒哽在他喉頭。

    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從巷子裡走了出來,經過他身邊時,飛速塞了一卷字條過來。

    等空蟬反應過來時,小乞丐已經消失在街道人流中。

    他放下剩下的半個窩窩頭,打開那捲字條,「今夜子時,將軍府西北側後牆。」字條上沒頭沒腦的,只有這麼一句話。

    今日不就是趙將軍納妾行禮拜堂的日子嗎?

    空蟬心中一凜,明白了字條的主人是她,轉瞬已經做出了決定。

    她一定是被迫的,他要帶她走!

    第八十二章

    披著嫁衣翻牆真不是件輕鬆事。

    花子一手攀著牆頭,一手扶著頭冠。

    這頂純金打造的頭冠保守估計一斤重,融成金條能買下一整條街的桂花圓子。

    將軍府後牆的小巷裡,空蟬仰著頭,呆呆地望著月光下騎在牆頭上的新娘子。

    夜風吹動她大紅色的裙裾,她原本就精緻的五官在珠翠映照下更加華光流轉,讓他看直了眼,不覺露出驚艷的神情。

    花子察覺到他的目光,朝他伸出了手,嬌嗔道:「你怎麼才來!我好看嗎?看夠了沒?看夠了還不趕緊扶我下去 ?」

    其實她自己也可以下來,但她偏不,她偏要他扶。

    很矯情對不對?她可是傳說中讓男人神魂顛倒的狐狸精,她天生就會矯情。

    年輕和尚望著那隻蔥白細嫩的小手,鬼使神差地伸了過去,心裡竟有了熾熱的衝動。

    他原本只想幫她逃離趙將軍的魔爪,現在的他,竟然想帶著她一起遠走高飛。

    從解救落難少女,到與少女私奔夜逃,只是他一念之間的事情。

    一念是義,一念是欲。

    花子拉住他的手,一點點從牆頭上往下挪。快要落地時,她一個作勢不穩,趁機跌入他的懷抱。

    柔軟的女子身體將和尚抱了個滿懷,她從他懷裡仰起首,如願以償地捕捉他驚慌失措、臉紅心跳的模樣。

    「你知道我是怎麼逃出來的嗎?」她窩在他懷裡,吐氣如蘭,一點點說出了自己如何勇猛兇悍從背後將趙一虎一棍子敲暈,然後爬窗外逃的經歷。

    「小和尚,我厲不厲害?」

    空蟬紅著臉連連點頭,他摟著懷中女子只覺燙手,推開呢,卻又不甘心。

    「別光點頭,誇我!」她嬌笑著朝他撒嬌。

    「你……你很勇敢,很果斷,很聰明……」

    「別停,繼續夸。」

    「你還……很漂亮……」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耳根燙得厲害。

    她目光陡然一轉,聲音嬌軟道:「我有這麼多優點,你喜歡我嗎?」

    空蟬一愣,旋即鬆開了手,轉過臉咬著手指不敢回答。

    她不死心還想追問,他到頭來只有一句「我不告訴你。」

    一不殺生,二不偷盜,三不邪淫,四不妄語,五不飲酒。

    他不願承認,卻又不能妄語,只能拒絕回答。

    花子還想多欣賞一會他害羞的模樣,偏偏巷子另一頭傳來火把光亮和人聲喧譁。

    「將軍的姨太太逃跑了,抓到者重重有賞!」軍官們的聲音老遠傳來。

    花子摘下那頂沉重的頭冠,往他懷裡一塞,拉起他轉身就跑。

    她說:「我們往城外跑,別回頭。」

    空蟬倉皇跟在她身後,「可是,他們有馬,我們如何跑得過?」

    「我也有馬!」她對著黑夜吹了一聲口哨,早早等在黑暗中的一匹棗紅馬從斜側沖了過來。

    花子一翻身躍上馬背。空蟬不會騎馬,被她硬生生拽了上來,一動也不敢動地被她圈在懷中。

    他抱著頭冠,她抱著他,馬蹄聲咯噔咯噔落在月光下,遠處還有一群面目兇惡的追兵喊打喊殺。

    馬背上起起伏伏,他一顆小心臟幾乎都要被顛出來——這大概是他和尚生涯最難忘的一個時刻。

    ***

    趙將軍的手下終究沒有追上這對男女。

    花子略施小術,甩脫了那些礙眼的閒雜人等。

    今夜月色如水,春風沉醉,她穿著大紅嫁衣,面若嬌花——這些必須留給她喜歡的男人。

    棗紅馬一氣跑出了城,跑到了城外郊野,跑向荒林中一座破廟。

    這是二人初次相遇的地方。

    逃了一路,人疲馬乏,花子停下來稍作歇息,空蟬扶著她喘氣,她解下水囊遞給他。

    又累又渴的他全無警惕地喝下好幾口後,才發現水囊中裝的是酒。

    花子笑吟吟望著他,「你偷了別人的新娘,你還喝了酒,盜戒和酒戒,你今晚可都破了。」

    空蟬面色驚慌,連忙道:「不是的,這明明……」

    「姑娘在你手裡,酒在你肚子裡,你還想辯解?」她炫耀似的舉起了兩人一直牽在一起的手。

    「還有啊,你明明喜歡我卻還死不承認,口不對心,分明是個妄語的假和尚。」

    花子將他拉進廟裡,泥塑的神祗靜默望著二人。「當著菩薩的面,你算算,今日你到底破了幾戒,嗯?」

    她仰著小臉,一副洋洋得意、自信滿滿的模樣,讓空蟬無可辯駁。

    撇去和尚的身份,他到底只是個不經世事的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在花子的逼問和神佛的注視下,他辯無可辯,豆大的眼淚急得從眼裡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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