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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5:32:02 作者: 謝今朝
    江川驚駭無比地瞪大雙眼,嘴唇在這時蒼白而又顫抖,根本說不出半個字句。

    曾經年少時後的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散發信息素,卻沒想到竟然被任西洲在頂樓教室當中逼出了一縷甜香。

    當時他口不擇言,謊稱自己的信息素為「雨時茉莉」,其實在可識別信息素系統當中,根本沒有這一記錄。

    等到後來帶領團隊鑽研起人工合成信息素,江川才逐漸了解,人類的信息素分為三大類別,分別是「概念型」、「自然型」以及最為稀少的「植物型」。

    概念型信息素就比如「烈陽」「冬雪」,自然型信息素比如「泥土」「海水」,而植物型信息素就更好理解了,只要是植物芬芳就都算在內。

    如果進行拆解,江川所謂的「雨時茉莉」,其實是「雨水」與「茉莉」,是自然型信息素與植物型信息素的組合。

    但實際上經過科學研究,信息素三大類別不可能進行重合,彼此之間涇渭分明。

    任西洲近距離觀察著面前的小小植株,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很神奇對麼?不知道歷史長河當中基因究竟是如何進化,人類有朝一日竟然能夠模擬散發出植物的香氣。」

    江川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不理解任西洲為什麼這般千里迢迢、大費周章,但卻同樣被面前這純白精靈一般花朵所吸引。

    他甚至不敢高聲說話,唯恐驚動藏在花蕊當中的小小仙靈,「所以我的信息素來源於這種植物嗎?」

    任西洲趴伏在地面上,又咔嚓拍了幾張照片,在這時淡淡一笑,「嚴格意義上來說,它不是植物。」

    江川狠狠一愣,又湊上前仔細查看,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分明就是——

    任西洲告訴他,「它應該算是植物、動物與微生物的結合體。」

    江川再次怔愣住,就算他並非生物專業,但是高中課本就已經講過自然界生命分為三大類別——植物、動物與微生物。

    「我想……」任西洲在這時拿出標本袋,小心翼翼將精靈一般的花朵連根鏟起,「它的出現應該能夠說明,為何人類會在這大千世界當中逐漸演變進化出信息素。」

    江川就像是個學生,自然而然地追問,「為什麼?」

    任西洲看著他笑笑,「因為自然與共。」

    他在這時伸出手牽住江川的手掌,眼眸深處數不清的情愫在暗涌奔流,嗓音低沉而又醇厚,「因為……生生不息。」

    江川怔愣地看著他,感覺全身上下神經元都竄到了這隻被握緊的手上,酥酥麻麻的電流感傳遞到腦髓深處,讓他不由自主地心臟狂跳、口乾舌燥。

    好在他尚且殘存著一絲理智,沒當著一眾學生的面兒干出什麼丟臉蠢事。

    此次進山之行算得上是圓滿,等他們回到營地之後,留守的學生紛紛發出歡呼爭著搶著辦起了慶功宴。

    天邊蒼穹靜沉、銀河浩瀚,篝火在此時噼里啪啦燃燒,青春盎然的年輕人們在搖曳火光當中載歌載舞,歡暢而又熱烈的氣氛幾乎要衝上九霄雲外。

    江川坐在吉普車內,修長筆直的雙腿交疊在一起搭在方向盤上,就這麼遙遙看著這群瘋狂的年輕人,時不時喝一口手中的酒。

    也不知道是誰在放歌,悠揚舒緩的歌聲在緩緩唱道——

    「在我的懷裡 在你的眼裡

    兩個人的篝火 照亮整個夜晚

    多少年以後 如雲般遊走

    那變換的腳步 讓我們難牽手

    這一生一世 有多少你我……」

    而這個時候就聽咔嚓一聲,緊接著車身便跟著一沉,任西洲竟然竄上了副駕駛緊接著把門關上落鎖。

    「教授怎麼不去跟著一起慶祝?」江川在這時轉頭看向他,「回去之後又能發好幾篇SCI了吧?」

    「我年紀大了。」任西洲不假思索,「喜歡沉穩。」

    江川聽了就想哂笑,任西洲就比他大半年,今年不過也就二十八竟然說自己年紀大了。

    江川挑挑眉梢問他,「那教授還喜歡什麼?」

    任西洲認真凝視著他的眼眸,在這時開口道,「還喜歡塵埃落定。」

    江川被他這眼神看得心臟猛然一跳,嘴裡不由自主發乾,正想著要怎麼接話,只聽任西洲忽然問道,「這張面具你還要戴多久?」

    江川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說自己什麼時候戴面具了,然而下一秒鐘任西洲的溫熱手掌便已經撫摸上他的臉頰。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就如同確認什麼一般在白皙的皮膚上摩挲,任西洲近在咫尺的眼神變得相當鋒銳甚至是犀利,「江川,你曾經是最討厭言不由衷的人。」

    這話就如同當頭一棒,讓江川猛然怔愣住,喉嚨緊張得梗塞在一起,卻發不出聲音。

    曾經那個天真爛漫,真誠直率的少年……去哪裡了呢?

    也不知道是過去多長時間,江川僵硬地偏轉過腦袋躲避任西洲的撫摸,在這時喑啞著嗓音問他,「那你……討厭麼?」

    不等任西洲回答,他自己就先苦笑一聲,「我自己都討厭我自己。」

    人……終究會長成了自己討厭的模樣。

    任西洲的目光在黑暗當中亮如炬火,這時只聽他問,「既然已經物是人非,那又為什麼急著千里迢迢?」

    他幾乎是在逼問,「難道就單單為了送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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