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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45:10 作者: 九階幻方
    酒樓門口站著個招攬客人的小二,他迎上來,看見安稚身上穿的白衣服,怔了一下,趕緊說:「姑娘節哀順便。」

    安稚默了默。

    她問央漓:「你們苦海底,是不是只有穿孝的時候才穿白?」

    「沒錯。」央漓嘴角噙著笑,「穿白衣服的人,一定是最近家裡死了人。」

    安稚不服氣,「上次見到善嘯,他不是就穿了一身白,還披著件白色的狐裘嗎?」

    「對啊,那些天他爺爺剛沒了。」

    安稚:「……」

    央漓帶著安稚進到酒樓裡面,找了張桌子坐下,摸出幾枚銀色的錢幣交給跑堂的,吩咐了句什麼,安稚沒聽懂。

    一會兒就有人送來兩個燒製得歪七扭八的粗陶杯子並一個又笨又重的黑鐵壺。

    央漓拎起壺,把兩個杯子斟滿,一股強烈而刺激的氣味衝出來。

    原來不是茶。

    央漓自己稍微抿了一點,就放下了,對安稚說:「這是焰醴,苦海底常喝這個,沒試過吧,不嘗嘗?」

    安稚端起杯子,嘗了一口,立刻被辣得舌尖發麻,火燒火燎。

    感覺很像烈酒,但是除了辣以外並沒有別的味道,一點都感覺不到酒的醇香。

    央漓笑一笑,招手叫小二拿了杯清水給安稚,安稚喝了水,才覺得舌頭舒服多了。

    央漓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揭開瓶塞,滴了兩滴墨水一樣的東西在鐵壺裡。

    感覺好像在下毒。

    他叫人把安稚杯里的焰醴倒掉,然後用鐵壺裡加過料的焰醴重新給安稚斟了半杯。

    「再試試。」他說。

    安稚知道,就算看在地魄靈元的份上,他也絕不會毒死她,按捺不住好奇,接過杯子抿了一口。

    口味和剛剛大不相同。

    剛剛是純粹的辣,好像在用刀子割舌頭,現在就不一樣了——

    不止辣,還苦。

    這種味道很複雜,又極度刺激,有點像小時候喝的藿香正氣水。

    看她緊緊皺著眉頭把杯子放下,匆匆忙忙喝水,央漓好像還覺得挺有趣。

    安稚心想,他給的東西太不靠譜,下次再不上當了。

    安稚放低聲音悄悄問他:「你來這裡幹什麼?是覺得在這裡能找到赤輿珠的線索?」

    「你猜。」央漓不肯說。

    安稚猜,他是來打探消息的。因為這裡人多又雜,亂鬨鬨七嘴八舌都在閒聊。在這種地方也許能聽到什麼消息,可是靠譜不靠譜就兩說了。

    央漓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手裡的杯子,好像是在側耳細聽大家都在說什麼,安稚自己坐得百無聊賴。

    無聊的時候,人就容易被奇怪的東西吸引。

    就算漱過口,唇舌間苦澀辛辣的味道還留著一點,安稚忍不住端起杯子,又抿了一下。

    味道還是很刺激。

    這味道刺激的東西好像有種特殊的魅力,安稚這麼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竟然把那半杯都抿完了。

    等央漓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才看見杯子已經空了。

    央漓無語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取出小瓶,又多加了兩滴在鐵壺裡,拎起鐵壺幫她滿上。

    「那麼喜歡?來。隨便喝。」

    抵不住這種奇怪飲料的誘惑,安稚又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辛辣的苦味瞬間充滿整個口腔,比剛才那杯還衝,安稚被辣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安稚趕緊去拿桌上的水杯。

    央漓卻嗖地劈手奪走,「敢喝那麼多,我還以為你不怕辣。」

    原來他給她重新斟滿是不想讓她多喝的意思,這隻貓的心思比符淵還難猜。

    「有本事來搶啊。」他舉著水杯。

    安稚剛喝了半杯焰醴,有酒壯膽,根本不怕他,伸手就搶。

    央漓從容地換了只手,把杯子舉到另一邊,不讓她碰到。

    安稚隨手抓住他,去夠他手裡的水杯。

    手裡攥著他的衣服,安稚心中忽然一動。

    她手上用力,猛地向下一扯。

    他正半側著身躲安稚,舉著杯子,墨發垂在一邊,安稚一眼就看到了。

    在他露出來的後頸下面一點的地方,真的有一個小小的紅點。

    顏色鮮紅,毋庸置疑,就是安稚用提婆蘭花蕊點的那個。

    58. 第 58 章 略顯做作

    央漓真的就是符淵。

    雖然安稚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 就想過無數遍這種可能性,可是真的看到證據的這一刻,人還是有點發懵。

    黑貓灰貓, 無論是什麼花色,都是同一隻貓。

    安稚的腦中一團亂。

    他不像是在假裝, 看他的樣子, 好像無論是符淵還是央漓, 都不知道這件事。

    乾旋是個充滿法術的世界,他們又都是妖,難道真是兄弟兩個的靈魂融入了同一個身體裡?

    然而安稚覺得, 還有一種更大的可能性——

    他根本就是符淵自己。

    就像安稚在他的夢裡看到的那樣,在他很小的時候, 跟著受傷的媽媽和哥哥穿到了異世界, 遇到壞人。

    他媽媽死了, 哥哥也死了,不知道為什麼, 他一個人活著回來了。

    也許是因為年紀太小,刺激太大,也許是因為對哥哥的負疚,回來之後, 他想像著哥哥還活著,把自己的一部分分裂成了央漓。

    這樣在他心中,哥哥就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雖然永遠不能見面, 雖然是在遙遠的苦海底,畢竟還在這世界的一個角落裡繼續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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