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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41:34 作者: 當歸陳皮
「哀家也想知道,這是多大的仇恨。」太后冷眼盯著她,語氣凌厲,「若當真鬧出醜事,周國與魏國的顏面盡失!幸虧淑妃發現得及時,又處置得當,早早送了端州王出宮,不叫人落下口實。」
好一個幸虧!雲非覺得,淑妃真是發現得太及時了,如果有人存心害她,為何不想法子直接讓她吃進去?內服的藥效豈不比薰香來得更快,來得更烈些?
可重點不在這裡,太后問,這是多大的仇恨,這才一針見血。雲非懷疑當初遇刺,是淑妃和魏國想殺她,這事,她對厲子羨說過。
她睜大眼睛,再次看向皇帝。果然,他也正森然地看著她,咬著牙。
雲非嘆了嘆,輕笑起來。「臣妾沒做過。如今百口莫辯,信不信臣妾,全憑皇上太后。」
「如今,哪裡還有閒工夫聽皇后做些無謂的爭辯?」太后寒著臉說道,「眼下淑妃還在裡頭熬著,太醫們束手無策。再怎麼說,淑妃是皇帝的女人,皇帝不能不管。依哀家看,還是讓皇帝和太醫們留下,淑妃自然能安然無恙。至於皇后麼,且隨哀家回了春壽宮,哀家有的是時間慢慢兒地聽皇后說。」
多少委屈也沒有這話說得讓人揪心,雲非心下一片涼意。
淑妃是正經的魏國公主,而自己無依無靠,太后其實一直都想成全了淑妃的雨露恩寵吧?既為皇家開枝散葉,又修了兩國之好,兩全齊美。
而皇帝,終歸是沒緣分的,今晚就該是他與淑妃圓房的美景良辰了。到底是他的妃子,太醫救不了,他總不可能將淑妃丟給別的男人。
「今日已晚,母后也累了,就不必讓皇后再去春壽宮,打擾母后歇息了。」厲子羨神色漠然,撇開臉不去看雲非。「送皇后去冷宮待著,日後發落。」
此言一出,雲非不再做任何指望了。君恩如水,他到底是不信她。
曾經有多少溫柔,此時便有多少心酸的眼淚,一股腦堵在胸口。可是,她沒哭。她沒吵鬧,也沒再為自己申辯,說了又有什麼用?她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也不能阻攔皇帝和妃子的魚水之歡。
冷宮裡,極其簡陋,陪著雲非住進冷宮的,只有流火。
月光如水,淒清地照在冷宮的石階上,雲非站在門口,望了一會兒月亮。
她在想,當年師父住在月亮里,是怎樣生活的?她又想,此刻厲子羨在做些什麼?他是如何將淑妃摟在懷裡,聽她嬌軟的聲音,聞著她身上甜膩的香氣……
她長了這麼大,幾百年了,她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刺得心痛。
看了會兒月亮,她決定去睡覺,晚膳也不曾吃。
流火以為她是傷心過度,茶飯不思,其實,雲非只是單純的嫌棄冷宮裡的飯食。她是個在飲食上極挑剔的妖精,不吃也餓不死,要吃就吃最好的。
雲非躺在床上,嘆了口氣。這裡的條件實在是不行啊,連床也這麼硬。她睡慣了柔芳殿的舒適大床,一時適應不了,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不自覺地又想起今日發生的事來。
這事說到底,並沒對淑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相反,她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既可藉此事扳倒皇后,又能成全她一夜承寵。
還有,淑妃自己就是最懂香的人,若說在薰香配料里做手腳,誰又能比得過她?而且,這後宮之中,淑妃的地位僅次於皇后,去到她眼皮子底下動香料,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得手?
這樣想來,莫非是淑妃用的苦肉計?
暫且撇開入宮前雲非遇刺的事不提,雲非入宮之後,在旁人看來便是專房之寵。她能感覺到淑妃表面溫和,其實一直對她有敵意。
淑妃有理由爭寵,可是雲非總覺得,若是淑妃自己設了這個局,她不該連魏使趙迎的顏面也不顧。傳揚出去,多少有些不體面。
雲非思來想去,也不知幾時入睡的。今夜雖難眠,她到底沒有一顆「為誰風露立中宵」的心。
冷宮裡,到底比不得柔芳殿,四遭冷颼颼的。那床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就連翻身,也會吱吱呀呀,響得人心煩。
雲非一夜睡得不舒服,醒來時,她起身看了眼窗外,灰濛濛的天邊泛著初白。
她喚了聲「流火」,不見有人進來,於是慵懶地披散著一頭青絲,只穿著身單薄素淡的寢衣去拉殿門,連鞋也沒穿。
清風卷著落花吹進門來,涼意撲了人滿懷。雲非一眼望見,在晨夜交織的天幕下,幽幽暗暗的長廊里,有個玄衣玉帶身姿挺拔的人立在薄薄的霧靄中。
恍惚間,又像是站在她欲醒未醒的夢境裡。
這都一夜過去了,他與淑妃之間,該發生的都發生了麼?雲非迎風扶著門,默默地想。
厲子羨聽見開門的動靜,側過頭來看她,那眉眼清冷如畫,卻又像是遙不可及。
過了一會兒,他邁開長腿,向她走來。
他快走到跟前,雲非才想起慌著手腳去掩門。他雖是皇帝,肯屈尊到這冷宮裡來,可是,她並不想見他。
門被他輕易地擠開,在她轉身想跑的那一刻,他從背後抱住了雲非。雲非揮著胳膊蹬著腿,又踢又打想要掙脫,她雖捨不得這個熟悉溫暖的懷抱,可那裡剛剛待過別的女人。
厲子羨任由她掙扎,就是不放手。他身上帶著濃重的露氣和寒意,也不知是在外面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