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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41:34 作者: 當歸陳皮
美則美矣,雲非印象中,木棉樹多種於民間,是個最好養活的品種。富人不屑種木棉,宮裡人更是什麼難養養什麼,圖的就是個稀奇。想不到,太后卻喜歡。
午後,宮裡的妃嬪們到的一個比一個早,唯恐自己遲人一步,沒在太后跟前留下個好印象,被人搶了先機。
最重要的,是那句「皇上今日也要來」。皇上不愛去後宮,位分低些的想見一見君面都難,今日不僅能見著,萬一自己得以艷壓群芳,或是討得太后歡喜,美言一句,沒準今晚便有恩寵降臨。
雲非到春壽宮的時候,太后午睡尚未起身,只遠遠地看見妃嬪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裙鮮亮,一絲褶子都找不到。她只覺得,像是一屋子開屏的孔雀,或是羽色鮮艷的鬥雞。
雲非看了一眼,便不想進去。反正太后不在,她一個人溜進了園子裡。
若不算皇后,妃嬪之中姿容最為出眾的,當屬淑妃丁灼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她不但生得美,而且最愛薰香,三步之內如麝如蘭,香氣襲人。
丁灼華是魏國公主,難免傲氣,入了周國後宮便不把別的妃嬪放在眼裡。眾人皆知她心氣高,也並不與她搭訕,唯有宜妃寧心年紀小,心思少了那許多彎彎繞繞。
宜妃圓臉黑眸,容顏可愛,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笑道:「淑妃姐姐今日用的什麼香?似比前幾日的更好聞呢!」
淑妃頗為得意:「這香叫芝蘭笑。乃魏國名師所制,價值千金。」
魏國氣候最適宜養花,制香更是三國之中首屈一指。這芝蘭笑是魏國內庭中才有的香,因為珍貴,淑妃平時也捨不得用。說白了,今日還不是為了能得皇上青睞。
妃嬪們都知道皇帝性子冷,如今,敢不顧分寸體統,朝皇上生撲的已經死絕了。然而,誰不是絞盡腦汁,變著法的吸引眼球?淑妃擅用香,眾人難免羨慕忌妒恨。
宜妃卻真心捧場道:「早聽聞魏國的香好,當真名不虛傳呢。」
妃嬪們閒話一會兒,太后還沒來,有人小聲嘀咕:「怎的連皇后也不見?」
不知是誰嘆了句:「這天說變就變,看起來,竟是要下雨了。」
眾人出了殿門,向園子裡張望,這一望,就望見了遲遲不曾現身的皇后,卻在園子裡指揮小太監們搬花避雨。
烏雲成片地聚在一起,涼風吹得急,其實雲非早發現要下雨了,兔子有時候對自然的反應比人還靈。
她那會兒見余嬤嬤在發愁,太后說定了要賞花,後宮的人都到齊了,這若是下起雨來,豈不掃興?
雲非當即立斷,命人先將能搬的花都搬到廊下去,搬不了的,拿油布來遮著。天要下雨沒人攔得住,只要花沒被疾風驟雨打落,太后要賞花還有的是機會。
她就沒那個坐著使喚人的主子命,說著說著,急得自己上了手。小太監搭了梯子往樹上爬,雲非在下面扯著油布不讓風吹起來。
余嬤嬤和小太監都嚇得開口勸她:「皇后使不得,這些粗活怎敢勞動皇后娘娘。」
宜妃孩子心性,又好動,倒覺得這些事沒做過看著新鮮,勝過閒在殿內喝茶說話,百無聊賴。
她第一個跑過來幫忙,其他的妃嬪們便待不住了。在皇后和淑妃入宮前,後宮以宜妃為尊,眼下皇后和宜妃都動手了,旁人干看著似是不妥。
於是,不管是不是真心情願,妃嬪們一窩蜂地進了園子幫忙;也不管是真幫忙還是幫倒忙,看起來是後宮和睦,精誠團結。
大多數人的想法無非是,風頭不能讓皇后一人占了。看眼著到了太后起身的時辰,皇上也快來了,輸也不能輸在這個當口。
偏就是這個當口,暴雨說來就來,烏雲里兜不住的雨氣倒似往下澆,像天河缺了口子,泄了堤。
雨聲里夾著春雷,嚇得嬌滴滴的女人們抱著頭往廊下跑。宮女嬤嬤們顧念自家主子,奔跑著去攙人,好幾個撞在一起。
太后起了身,坐在主位上往下瞧,這一屋子慘不忍睹。
妃嬪宮女們一個個都濕漉漉的哭喪著臉,髮釵歪了,胭脂讓水和成了泥,還有路滑摔了跤的,光鮮的衣裙髒得見不得人,就連淑妃身上那珍貴的芝蘭笑也早讓風吹雨打去……
太后一臉怒容,拍了下桌子:「成何體統!」
所有人都起了身,誠惶誠恐地站成了兩列。
「皇后行事也太過莽撞!花要緊,人豈不比花更要緊?皇后自己不顧身份貴重,還要搭上一宮的嬪妃們跟著你胡鬧。」
得,今日這事如果做得好了,人人有功。如今雨下得不是時候,闖了禍了,全是皇后一個人擔著。
「太后教訓得是。」雲非說歸說,心裡並不服氣,她自己閒不住去救花,並沒叫別人跟著,這下她卻成了背鍋的。
太后看了眼眾人:「讓哀家瞧瞧,有多少受了風寒,身子扛不住的?」
話音一落,下面陸陸續續都跪了下去。妃嬪們誰不是嬌生慣養的?一來確實覺得委屈,二來也想消一消皇后的氣焰,讓太后和皇上心疼自己。
就只剩了前排,皇后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
弱女子的世界,雲非不懂。幾百年前,她還是只小兔子的時候,淋雨生過病。後來,淋雨什麼的,完全不是事。
眾人都跪在地上,好些個都幸災樂禍地等著想看太后會如何訓斥皇后。此時一聲通傳:「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