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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41:03 作者: 梨花煙雨
寧溪月面色慘白,黃豆大的冷汗滾珠般往下滴落,她確實痛得厲害,胸腹之間宛如火燒一般,但卻也明白,自己即便受了內傷,也不會很嚴重,慢慢調理就好。倒是春草此時才是性命攸關之際,自己受了這麼大的傷,最後還救不下春草,豈不是賠了自己又折兵?那怎麼行?
所以她抓住譚鋒的袖子,忍著痛咬牙道:「皇上,您聽我說,春草真的是死志已決,她沒耍任何花俏,絕不是矇混過關……」
「到這種時候了,你還掛念那個該死的奴婢做什麼?」
譚鋒怒火中燒,如果可能,他真恨不得一把掐死春草:一個奴婢,死就死了,可萬一溪月為此事受了傷害,甚至遺禍終身,那怎麼辦?
哪怕在風波險惡的奪嫡暗鬥中,哪怕境況最艱難的那一年,譚鋒也從未生出任何退縮恐懼之意。皇帝陛下意志堅定,雖然年少,卻是真正的大智大勇之人。
可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的他,竟在此時生出一絲慌亂和懼怕,以至於做事都沒了章法,抱起寧溪月就想往外沖,這會兒竟是想著要回照月軒。
「皇上。」
幸好太后還是明白人,連忙叫住兒子,接著沉聲道:「奴才們已經去叫御醫了,這會兒你要帶著萱嬪往哪裡去?萬一再顛簸到她,反而不美,不如就讓她在哀家這裡歇息片刻,等待御醫診治。」
「是,母后,兒子一時慌亂,竟險些出錯。」
譚鋒深吸幾口氣,終於冷靜下來,寧溪月見皇帝陛下的猙獰表情收斂,又恢復了一貫平靜,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道:「皇上,您讓我再問春草一句話。」
「夠了,此事到此為止。那宮女就算沒有和太監對食,她蓄意謀害主子,也是死罪難逃。」
譚鋒面色鐵青,卻見寧溪月著急叫道:「怎麼能是蓄意謀害?皇上心疼臣妾,臣妾感激,但您不能因此就顛倒是非啊,明明是臣妾自己過去的……」
一邊說著,只見譚鋒目中一片冷漠,顯然是真動了殺機,天子金口玉言,莫說一個小小宮女,就是王公大臣,他要誰死,誰又能活?
哪怕是初進宮時生死未卜的境遇,寧溪月也沒像此刻這樣害怕絕望過。她此時還在譚鋒懷中,一時悲從中來,便抓緊了對方袖子,眼淚撲簌簌落下,帶著哭腔叫道:「皇上,臣妾為什麼要受這一下?就是為了給她一條活路,若她竟因為我而死,您讓我情何以堪啊!我這一下,不也都白受了嗎?」
「你……她就是一個宮女。」譚鋒知道寧溪月愛護奴才,卻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愛護到了這個份兒上,簡直就是走火入魔一般。
卻聽寧溪月哭著道:「她是宮女沒錯,但她也是人,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她和臣妾朝夕相處,服侍我梳洗穿衣;為我做點心零食;陪著我胡鬧玩笑,被素雲罵也不肯出賣我;冬日裡天寒,她里里外外燒水添炭;夏日天熱,臣妾睡得不安穩,她自己汗流浹背,卻為我打扇子;她繡的最好的繡品,自己喜歡的不得了,卻給我做了荷包。是,這些點點滴滴,都是她該做的,因為她是我的奴才,可這又何嘗不是一份情意?因為是該做的,就要抹殺這其中的溫情嗎?皇上,您知道臣妾就是個笨蛋,笨蛋通常都倔強,您能不能……能不能為了臣妾,饒她一回?我是說傷我的罪,不是指之前違反宮規的事,那個事情……我一定會給太后和您還有娘娘們一個交代。」
「你……」
「譚鋒心軟了,不是因為寧溪月這幾句話,而是因為他確實了解對方,這個女人……的確就是這樣的性情,讓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這時早有慈寧宮的太監抬了一張美人榻過來,放在炕床之側,譚鋒將寧溪月放在塌上,親自為她塞了個軟枕在身後,讓她半坐著,一面沒好氣道:「有什麼話快問吧。御醫呢?怎麼還不來?」
「太醫院離這裡很遠,那些大人又沒長翅膀,也不可能飛過來啊。」
寧溪月明明痛得要命,卻還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活躍氣氛,見譚鋒絲毫不為所動,她便嘆了口氣,扭頭對春草道:「我問你……」
不等說完,這才發現春草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她,身子抖得跟篩糠一般,她連忙對素雲道:「春草受的刺激太大,你快喊一喊她回神。」
別說春草了,素雲這會兒也在發著抖呢,好在管事姑姑總算沉穩,她又不是當事人,所以聽了主子的話,立刻回過神來。
見寧溪月半躺在那裡,皇上坐在旁邊,素雲這才稍微定下心神,抓著春草使勁兒搖晃幾下,又貼著她耳朵叫了幾聲,就見春草嘴唇劇烈抖動了一會兒,忽然「哇」的一聲大哭出來,跪爬幾步到了塌前,已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兒叫道:「娘娘……娘娘……」
「行了行了,別哭了,這事兒還沒了結呢,咱們先抓住要點……哎喲!」說完捂著肚子呻吟一聲,又對素雲道:「快拿帕子給她擦擦鼻涕眼淚,皇上,看在生死關頭的份兒上,饒了這丫頭的君前失儀之罪吧。」
「朕不像你這樣冷靜鎮定,這種時候還關心這些事。」譚鋒冷哼一聲,寧溪月假裝不知道他是反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嘻嘻道:「臣妾謝皇上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