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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28:35 作者: 無束
榮燭心道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因為父母對孩子日積月累的關愛,所以孩子自然會有依戀之心,這不僅是血脈親情,還是潤物無聲的滋養。
這小世子顯然是領命而來,看到榮燭反應淡淡,便也不強迫,帶著小餅乾開開心心離開。
當年秋天,林落秋闈高中魁首,不過他為人簡淨,並沒有大肆慶祝,當年冬天老皇帝駕崩,臨終前非要見榮燭一面,榮燭推辭不去,結果被宮人僕從,連求帶哄,連架帶拽,硬是請了進去。
宮室沉沉,榮燭始終微垂著頭,並不抬眼,身邊伺候的僕人便叫:「陛下,那小郡主來看你了」
老皇帝已經動彈不得,他有滿心要補償的想法,要待她好,給她無上尊榮,可她不感恩戴德,不領情,甚至連裝都不裝一下,明明做出慈孝模樣,便會有天大的好處。
他吃力的扭頭,想看一眼這個孫女,混濁的視線里卻只看到她屈腿蹲坐的半道身影,安靜而沉默,明麗如曇,卻又堅如磐石。
旁邊的人還在勸她,快叫啊。叫皇帝陛下,那是您皇爺爺,她卻仿佛啞巴似的一聲不吭。不要逼她了……老皇帝喉嚨里嗬嗬作響,卻分不出力氣。他下了最後一道聖旨,傳皇位給平王,同時冊封榮燭為朝陽郡主,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恩德並不是她不想要便可以不要的。
這是權勢帶來的傲慢和霸道。
帝王駕崩天下縞素,新帝匆匆登基,朝陽郡主府巍峨聳立,新冊封的郡主入住郡主府的那一日,皇宮貴族各路宗室都來拜會,只是這個郡主似乎生性靦腆害羞,她沉默的坐在那裡總是不開口,一應應酬都由身邊嬤嬤和女官代勞。但教人細細看去,那種沉默的架勢與其說侷促忸怩,不如說是冷淡。
她的嘴角偶爾微笑,但眼神始終冷冷的,雖然不傲慢但卻也不曾假以辭色。
後來她也很少參加這些公主郡主們的聚會和宮廷宴會,平日裡待在大宅中足不出戶,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有些想親近的人私下打聽,得到的回答卻是郡主閉門讀書呢,再問讀什麼書,那自然是什麼書都有,山川地理天文歷算甚至異邦文字無所不包。
有人揣度這位民間郡主雖然不像前一個那樣蠍蠍蟄蟄的討人厭,但終究還是不夠熱絡討喜,現在還有點恩義在,勉強能當人,但只怕很快就會失寵了,以後日子不好過。
但是……並沒有。
不交際,不出席一些亂七八糟的高檔場合,幾乎沒有什麼花銷。宅在家裡,其實是最省錢的。她每日看看書書燉燉湯做做點心,日子依舊瀟灑悠閒。
只是她發現身份高貴之後有一個地方極不好的地方,就是行止坐臥全都不得自由,身邊總會有各種僕從跟著,哪怕榮燭極力表示自己可以自力更生,並不叫人伺候,但這些人還是不罷休。
榮燭無奈,乾脆定下任務,讓他們不論男女,每日裡學習,要認識多少字,學背多少詩詞文章,再或學習針線手工,做完之後,拿出郡主府賣錢,久而久之,她並不曾去討封討賞,卻依然是眾多皇室子弟中,手頭最寬裕的。
後來日子久了,大家發現郡主並沒有跟一棵植物一樣,總是待在自己後院一動不動。有時候,她還會出門溜達溜達,去往以前老巷子裡的小院子,徘徊流連,有時一天,有時兩三天。
有其他公主郡主好奇探問,榮燭倒也不避諱,直接明白的說我去那裡見一個人。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平平無奇才是最好的保護色,站的越高矚目的人就越多,像她現在這樣,幾乎是不可能隱瞞下去的,所以還不如直接說清楚了。
畢竟對表面上威儀棣棣,私底下髒唐臭汗的貴族來說,青年男女約個會著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個皇朝的公主郡主誰還不養個情人?她這樣一說大家自然就明白了,甚至更放心了——她也沒有清高樸實的哪裡去,還不是跟大家一樣?
只是閒話傳得遭數多了,難免就要變味兒,等傳到林落耳朵里就變成朝陽郡主在自己外面的宅子裡置了一個外室。
林落:……
彼時,林落正在宴會上端坐。
平王是新帝,可惜新帝身體太不好,三五不時就停朝,早早就立了世子做太子,不過沒有人意外,畢竟任誰都清楚老皇帝選平王,是因為好聖孫。今年皇朝開科取士,林落毫無意外高居榜首,鹿鳴宴作詩雅集,眾星捧月,一時間春風得意。酒過三巡,忽然有人叫嚷:「那朝陽郡主來了。」
林落轉身果然看到了那碧玉階上的身影,她穿著煙霞色的裙子,很少見的艷麗顏色,頭頂梳著圓髻,並未戴多餘的釵環,卻簪了一對碩大絢麗的牡丹,美麗從容,不可方物。
「她竟然來了,聽說她平常都不出門的……真漂亮,比傳說中的還漂亮。可惜一心奉道,紅鸞不動,她若多出來走走,不知多少人擠破頭要當她的郡馬。」
話音剛落,卻是脊背一陣發寒,轉過身便看到新科狀元的視線涼涼落在自己身上。
林落微微蹙眉:「我倒是聽聞郡主早就心有所屬呢。」
對方顯出訝異的神色,過了一會兒扼腕嘆息,「對,我聽說她金屋藏嬌了。」
林落:……
對方顯然是沒想到身邊這位狀元公就是金屋藏嬌本嬌,偷置外室本室,嘴裡不聽絮絮叨叨,林落扶著額頭,只覺魔音貫耳,沒有滿滿都是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