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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八章 雙喜(上)

2023-10-01 05:23:46 作者: 董無淵
    第一百七八章雙喜(上)

    連幾位叔伯都到了...

    陣勢齊全,是做足了的。

    陸長英面色半分未顯,笑著歉稱,「來這樣多的人?當真是用心了,咱們家更得擔待著。」想了想,「若不然隨從家臣在驛館落腳,女眷和男賓們還是住在府邸裡面吧?畢竟外祖母也來了,咱們也別騰院子了,直接將碧旖樓打掃出來,那處挺好,在二門外,卻離二門近,進出方便,院落也大,兩進兩出的小院子好像是有二十來間屋子,怎麼也夠住。謝家一來一往這麼些時日,總要耽擱些日子才好起身返程,女眷住在家裡也便利。」

    陸長英偏過首去看長亭,語聲溫和,「阿嬌,你記得讓人把碧旖樓清掃出來,大到屋子裡的擺件,小到外祖母的薰香都得用心。」

    長亭喉頭一哽咽,抬頭看了眼陸長英,心中忐忑。

    死狗蒙拓!

    來信的時候就不能順道提一提他預備怎麼辦嗎!嗎!?

    若等兩家過了庚帖,看他蒙拓還怎麼翻天啊!

    陸長英頭微含起,輕聲喚道,「阿嬌...」長亭從陸長英的聲音里聽出了幾分安撫,再一抬頭見陸長英的眼眸子極為鎮定,對啊,天塌下來,都有陸長英給頂著呢!誰讓他是她阿兄呢!

    「甭盡指使你妹妹做事。」

    真定笑起來,「叫她好好歇幾個月,正好做幾身衣裳,打幾套能傳家的壓箱首飾,稠山的花兒,絳河的水。青葉鎮的林子,都和玉娘一塊兒好好看上一看。這些事讓十七媳婦兒和老三媳婦去辦,把帳本子遞給十七媳婦兒管著。」

    榮熹院正堂里暖烘烘的,喜氣洋洋的,真定大長公主面容上有遮都遮不住的欣喜,讓陳嫗將冊子遞給長亭,「...謝家提前送來的儀程。說是新春賀儀。你登記入冊,再從裡頭挑幾件好看的物件兒出來,等謝家人來了穿戴在身上去接。」真定大長公主笑著問陳嫗。「我記得是有支赤金雙頭流蘇嵌紅翡珠鳳凰釵子可對?暫且先甭入庫,阿嬌生得白淨,帶上一定好看。」

    「您記性好極了!」陳嫗執筆當下便樂呵呵地在冊子上畫了一道槓。

    長亭手縮在袖中,低低應了個是。

    真定大長公主又交待了些事頭。真定大長公主越歡喜,長亭的頭便埋得愈低。

    點香要滅了。娥眉挽袖續上。

    真定低低道了一聲兒,「如今的世道...謝家已然很好了...再隔些時日,若哪路的豺狼嗅著了味兒來求娶,咱們也不嫌噁心得慌?謝詢是有些毛頭。可也是頂好的人選了...我這把老骨頭總要活到你們三個各有各的好歸處啊。」

    若陸綽還在,就謝詢顯露出的不合時宜的那副模樣,真定大長公主萬千不答應。

    這還沒過門了就拿起夫君的架頭訓人了。過門了如若不合你意,還不得把陸家姑娘給吃了啊?

    是。真定是不喜歡謝詢,可她更討厭石家那一家子無論如何行事都帶了三分算計的,祖上是馬夫,傳了三代,身上都有股馬尿騷臭味兒,洗都洗不乾淨。

    長亭「唉」一聲,心裡覺得愧疚。

    裡間有幾聲咳嗽,聲音輕得不得了,像是羽毛落在琴弦上發出的顫音,陸長英轉了話頭,「阿瞿仍舊在咳?」

    「小郎君一直沒好過,除卻抬起來時掙扎著喚了聲兒祖姑婆,之後就一直昏睡。郎中也瞧了,開了參茸權當吊命。」真定大長公主唱了聲佛,「我刻意不叫自個兒和阿瞿親近,就怕如今越親近,之後越難收拾。左右我們都要盡力,不叫自己心裡頭難安。」

    陸長英嘆一嘆,像想起什麼,「阿瞿的母親是謝家女?」

    真定頷首,「是,好似是親家太夫人的侄女兒,親家阿舅的堂妹。」真定蹙眉回憶,「日頭都有些遠了,我還記得全因為當初求娶這位謝家娘子的時候,符家可是沒少費功夫,求來求去,給宗室求了位旁系的謝姑娘,符家險些沒高興得燒香拜佛。」

    「和舅舅的血脈隔得很遠嗎?」長英再問。

    「說遠也遠,說近也近,血脈隔得遠,情意離得近——這位謝娘子是養在親家太夫人膝下長成的,說是你母親幼時的伴讀,可真正上卻像是你母親的妹妹。」謝家女嫁進皇家是大事,真定大長公主自然也從中斡旋了幾分,仍舊記得當日情形,「她的嫁妝還是親家太夫人出的,送親的人也是你舅舅,奈何嫁進皇家五載才產下阿瞿,產下阿瞿後先喪夫後殞命,也是個可憐人。」

    陸長英沉吟半晌,再拿話頭岔了過去。

    真定大長公主留了三兄妹,再將胡玉娘接過來,一道熱熱鬧鬧地用了晚膳,玉娘將新看的話本子故事講與真定聽,真定聽得笑呵呵的留到月亮出來了才放人。

    將出榮熹院,陸長英便向長亭討了謝家名單冊子來看,將翻開第一頁便抿唇一笑,單手合攏歸還,便青衣拂袖信步閒庭而去。

    長亭雲裡霧裡。

    第一頁...有什麼好看的...

    長亭將冊子翻開借廊間的燭火細瞧,上面也沒寫什麼呀...不過就是謝家長房攜眷自白山往平成來的字跡嗎?然後下頭一排便是名字,謝太夫人、謝家阿舅、謝家表哥,謝家的幾位表姐妹啊,很隆重很正式的出席表足了謝家的誠意。

    長亭猛地把冊子一合,她一看這冊子壓力就大,再看腕間石猛送的那隻好玉鐲子,壓力更大了。

    謝家預計是二月初一到平成,陸長英親去接,女眷未曾下馬,真定大長公主親自出府站在光德堂門口迎,長亭就站在真定身後,遠遠見謝家舅舅謝文瞻方巾束髮,長衫寬擺馭馬前行,謝詢緊跟其後,之後還跟了幾個面熟的謝家叔伯,女眷們就坐在馬車裡,馬車後是拐過胡弄口都看不見尾的車隊。

    謝家真的很看重這樁親事。

    甚至在這亂世時節上,甚至在陸綽遇害之後,也肯舉家出行。

    唉...

    長亭都不知道這是這幾天來的第幾聲嘆氣了。

    至少,她的外祖母與舅舅一向很在意她與長英的。

    馬車停穩,有一著錦衣婦人由一垂髮高襦小娘子攙扶下車,真定大長公主迎了過去,「親家夫人!」謝太夫人比真定大長公主年歲小一些,五十幾許的模樣,長得很雍容富貴,真定大長公主若無華裳加身,便與尋常夫人無異,可謝太夫人單單站在那處便叫人明白這位老人大約門第顯赫吧。

    「老姐姐!」謝太夫人一抬眸,見長亭同她作揖行禮,伸手去攬,眼眶一熱,「阿嬌!我的兒啊!」

    長亭趕忙笑著勸,「外祖!如今是好時日,您別哭!您一哭,阿嬌與阿寧也止不住了!」長亭再親熱熱地同謝太夫人身側的那位鵝蛋臉小姑娘做了個揖,「表姐。」

    謝家阿燕是謝家碧娘,謝詢是建康城的玉郎。

    謝之燕與長亭差不離的年歲,身量也與長亭差不離高,小小的鵝蛋臉,彎彎的柳葉眉,薄施粉黛,口邊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嘴角輕翹起,五官端正極了,烏鴉鴉的一頭青絲順得像綢子似,相貌沒大變,謝之燕笑盈盈地頷首深福了福,聲音很軟,「阿嬌表妹好。」看上去,性情也沒大變,很端嫻的模樣,如舊。

    長亭笑起來,謝之燕才是建康士族女兒最最典範的模樣。

    美好、明艷且軟綿婉和。

    長亭有點羨慕她。

    謝家阿舅謝文瞻也一眼便望見了長亭,拍了拍長子謝詢的後背,笑道,「阿詢一回白山便說小阿嬌長成大姑娘了,如今幾年未見了?三年?」

    「將好兩年。」長亭笑著再問了個安好,「阿嬌兩年未見舅舅了。阿嬌長成了大姑娘,可舅舅卻絲毫未老,就像大家筆下的工筆畫似的,連鬍髯都絲毫未亂呢。」

    謝文瞻將馬韁交給小秦將軍笑得極為文雅。

    光德堂府邸前頭場面亂鬨鬨的,兩家人幾年未見,兼之其中曲折顛仆,話好似說不完似的,謝太夫人抬起長亭下頜看了又看只覺得像極了早逝的長女,又憐外孫身世經歷,摟著八尺高的陸長英一口一個「心肝寶兒」地叫,陸長英便微微有些窘迫,小阿寧一向喜歡謝之燕拽著阿燕的衣角「表姐、表姐」地喚。

    長亭笑著看,心裡頭的愧疚漸深。

    謝家是她的舅家,親厚、親近加之血脈相連,她不能因為這樁陰差陽錯的親事丟了外祖母與舅舅,那是看著她長大的親人。

    「阿嬌。」謝詢面容淺淡地站在長亭身後,「恭喜你,表兄可以起身走路了。」

    長亭回過首去,笑了笑,謝詢的模樣在光照下愈發熠熠,謝詢的手比她的還細膩,謝詢的衣裳玉玦配色比她的還認真,謝詢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她也不能因為親緣而丟了蒙拓啊。

    事情便陷入了兩難。

    這大概又是陸長英給蒙拓進一步的考驗吧——如何在保證陸謝兩家關係和睦的前提下,娶到她。

    長亭沒來由地覺得幸災樂禍,心裡哼了哼,她著什麼急呀?沒法子娶到媳婦的男人才更應該著急!(未完待續)I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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