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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婚約(上)

2023-10-01 05:23:46 作者: 董無淵
    第十八章婚約(上)

    石猛要讓陸綽看到他的能力,該怎麼讓陸綽看到?拿出冀州的帳冊?帶陸綽去看冀州鎮守流動的萬千兵馬?還是將軍用、商用的輿圖和盤托出?

    石猛敢給,陸綽也不敢看,怕看了便出不了這弈城了…

    長亭抬頭看了看陸綽,陸綽神色溫和,眼神亮極了,嘴角微翹,眉目含笑。

    陸綽在鼓勵她。

    長亭面帶遲疑,語氣猶豫,「石猛以冀州刺史之尊,悉於市井庶民間,與煮茶燙水老漢相談甚歡,解民生,了大義,此為上位者之義。石家其樂融融,家宅和睦,此乃仁。既有治世之才,又有仁義之心,且有兵行詭道,劍走偏鋒之心胸…父親,石猛打動陸家了嗎?」

    石猛可謂煞費苦心,軟硬兼施。

    可是陸家吃這套嗎?

    長亭抬眸看向陸綽,陸綽神情絲毫未動,素衣長袍,盤腿坐於蒲團之上,手捧青瓷古杯,慢慢啜了一口,才笑道,「打動了啊。」

    長亭眉角一抖。

    「石猛想要什麼?利,他有了。勢,他有了。他缺的什麼?一個名罷了。」

    陸綽笑了笑,「茶鋪熱灶上積的灰,又沉又重,絕非一日之功。小小茶鋪的桌椅板凳卻一塵不染,瓷碗樸實乾淨,雖知今日之事乃石猛授意,雖屬刻意,可三分假七分真,也足夠了。石猛對東市集了如指掌,大晉二十三州,試問哪一州的刺史能做到這個程度?哪一個敢做到這個程度?那些官吏眼睛裡裝滿了江山,手裡卻連一支筆也沒有力氣握,不過是尸位素餐的草包罷了,在一眾草包里,出個石猛,便如眾星捧月,多難得啊。」

    陸綽說得風輕雲淡,可長亭卻想起了今夜在茶鋪之中陸綽那似如釋重負,又似悲憫蒼生的神態。大晉流民動亂,苦的是天下蒼生,江山需要一個英雄,或是梟雄崛起安定,平成陸氏不會摻合進這攤渾水裡,可陸綽終究脫不開俗世,他希望這個人是石猛?

    長亭緊蹙眉頭,心裡慌兮兮的,無端覺得可怕。石猛一連串的手段,好像全都藏在霧氣里,迷濛之中看不見首尾。

    陸綽曾說過,任何事都有跡可循的。

    深夜截下陸家,率先挑釁,引起陸綽注意,再示弱恭謹,以天下大義曉之動之,幾手手段都用極具體細緻的方式完成。

    潤物細無聲,就算看透了其中用意,又能怎麼樣?

    「那父親要給他嗎?」

    長亭斂了斂長裙,小聲問。

    陸綽神色如常,「他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他。唯獨要借陸家的名和勢,不可以。」

    長亭說不出來為什麼,可就是理解陸綽這句話。

    小姑娘若有所思,陸綽扭身看了眼更漏,揚聲將陳嫗喚了進來,「時候不早了,該服侍姑娘就寢了。」

    待長亭走得遠了些,長英才神情執拗地開口出言,「我承認石猛手段了得,可石閔將眼神放到阿嬌身上,讓兒十分不舒服。」

    聯姻是兩個家族相連接最便捷,最直接的方式。可他萬萬沒想到,石猛會把主意打到陸家嫡長女身上。

    陸綽笑起來,「石猛要漫天要價,我們自然可以坐地還錢。阿英,你牢牢記住,士族和商賈沒有區別,世人賦予他們高低之分,列出三六九等來,我們可以遵循這世間生存的道理,可這裡必須清醒。」

    陸綽手指前額,輕聲告訴長子,「頭腦必須清醒,除了自己,這世間所有的褒義、榮譽、地位,都還不足以沖昏你的頭腦,攪亂你的思維。」

    一語言罷,再輕叩窗板,稍隔半晌,外有將士答了個「是」,陸綽將青瓷茶盞放置於前,沉聲吩咐道,「儘早打點好車馬兵糧,明日天一亮,便去東市集,查問也好,探聽也罷,我需要知道庶民真實的生存狀況。再派人策馬去追派送出去的信件,加我口信,開通平成向中南的商口,再多辟出一條向南驛道,現在就讓二爺著手備著了,等我到平成,我要看到結果。」

    不能借名。但是打開商口,再辟驛道,擺明了是在實處給石家好處啊!

    陸長英長嘆一口氣,再聞陸綽後語。

    「讓周管事備禮,把我的那對古白玉扳指翻出來,哦,還有把長茂的八字庚帖寫在紅紙上折在香囊里。」

    長英頓時大愕,陸綽要讓陸長茂與石家結親!?石猛就只有一個嫡女,不可能從石家別房裡選了。

    這就是陸綽的坐地還錢?

    石猛會不會買帳?

    大約是不會的罷,士族的庶女好嫁,是因為姑娘嫁出去了便是別人家的媳婦兒了,士家女縱然庶出,也是規矩和體面教養大的,可操持家業也可相夫教子。陸家庶出的姑娘嫁到下等士族,或送進宮裡,或是嫁到有官職的普通官吏之家都是有的,娶士族的庶出姑娘其實很實惠。

    可嫁到門閥里當庶子媳婦,一輩子便如板上釘釘,一眼就能看到頭了——安安穩穩卻庸庸碌碌地過一生,對母族對外家,並沒有任何助益。

    石家沒必要用唯一的嫡女,來換一個陸家的庶子。

    長英默了一默,未曾再言。

    士家子享受了家族的庇蔭,自然應該毫無怨言地承擔起對家族的義務——連陸綽都只有在真寧大長公主的安排下娶進符氏,那陸長茂根本沒有權利對陸綽的安排有任何置喙。陸長茂這樣,他也會這樣,長亭亦然。

    沒有什麼好惋惜的,也沒什麼可強求,畢竟情愛二字在世家高門中並不值錢。

    去石家用晚筵,是一早定下的,石家派了三輛馬車來接,石閔帶隊出馬,以示鄭重。

    長亭從早晨心緒就不太好,磨磨蹭蹭了許久,換衣衫、選首飾、梳髮髻,坐在雕花銅鏡前指著香膏不好,又指著髮髻說不好,百雀很溫柔問,「姑娘究竟在不痛快些什麼?」

    長亭想了想,才道,「不痛快人與人之間為什麼要這樣算計過來,算計過去!不算計難道就不能活嗎!?」

    ---------阿淵總算收拾好心情了(其實並沒有),斷更這麼多天真是對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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