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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22:29 作者: 竹西
    「一定很疼。」可兒撫摸著那道疤,「他們說發作時會很疼,是嗎?」

    手指下,凌雄健的肌肉緊繃起來。

    「誰說的?」

    可兒抬起頭,望著他。

    「有傷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麼要迴避?」

    凌雄健抽開腿,咬牙道:「我沒有什麼傷痛。」

    「可是你明明……」

    可兒的話突然中斷。凌雄健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拉到身前,一字一頓地道:「最後再說一遍。我沒有什麼該死的、見不得人的傷痛!」

    可兒不再說話,只是用那雙清晰而透明的眼眸望著他。

    凌雄健放開她。

    她將身體往後移動了一下,讓自己脫離與凌雄健的接觸。望著凌雄健冰冷的臉,可兒突然明白了,這是一道她無法跨越的障礙。

    然而,她就是無法接受這道橫在兩人間的障礙。她垂下視線,又嘆了一口氣。

    「騙自己很容易,但是,事實呢?你能躲開事實嗎?」

    凌雄健的腮幫抽搐著,這女人就是不懂得適可而止嗎?他不由地握緊拳頭。

    「如果我說錯了,請將軍更正。」可兒不怕死地抬起眼,望著那雙暴怒的眼睛。

    「我想,將軍不能接受的是因這傷而過早的離開軍營吧,於是便下意識地不肯承認自己是有傷在身的。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將軍才急於在傷還沒好之前就下床,還硬撐著去騎馬……」

    「夠了。」凌雄健大喝一聲,一掌猛地擊在床邊的畫屏上。那精雕細刻的花梨木畫屏立刻化為一堆木屑飛濺出去。

    他轉頭瞪著可兒,冷冷地又重複道:「夠了。」說著便轉身下床,拿過衣服胡亂地往身上套去。

    他站起來,轉過身,眯起雙眼瞪著可兒。

    「你似乎看得很清楚。不過,你自己呢?騙自己是很容易,你真的只把自己當作管家?我看你才是在騙自己。」

    可兒張張嘴,愣愣地望著凌雄健。

    「一個臨時的妻子,嗯?」凌雄健譏笑著從衣架上扯下一件外套,「作為一個臨時的妻子,你管的事兒倒真是不少。」

    他怒氣沖沖地蹬上靴子向大門走去。走到門邊又停住,轉過頭來說道,「也許你根本就不想只當個管家而已。」

    說完,他用力地一甩門,揚長而去。

    被彈開的大門外,一道閃電滑過剛才還是晴空萬里的夜色,狂風吹著被凌雄健留在身後的門,發出「哐哐」的巨響,一聲悶雷滾過,農夫們久盼的春雨終於從雲層里掉落下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危難見真情

    江南的春雨向來不大,這細如牛毛的雨絲在不經意間也能將人淋個透濕。

    寅時三刻不到,春喜提著燈籠,撐著油紙傘來到偏殿,遠遠地看見可兒裹著一件墨綠色的斗篷立在雨中,便忙跑了上去。

    「姑娘怎麼站在雨里?」

    可兒眨眨眼,將放逐到天際的思緒慢慢收回。

    「這雨又不大。」她淺淺地笑著,點點雨滴在發間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這雨雖不大,卻也能淋濕人的,看姑娘身上都已經濕了。」

    春喜將傘遮到可兒頭頂,打量著她。

    斗篷下,可兒並沒有穿著那些新做的衣衫,而是重新翻出一件從錢府帶來的舊衣,那灰濛濛的顏色比這陰沉的天色還要叫人覺得喪氣,也更映襯得可兒臉色蒼白。

    「姑娘不舒服嗎?」

    「嗯?」可兒心不在焉地看著遠處的操場。那裡,強勁地風將絲絲細雨吹成一幕幕的雨簾。

    「春喜,」她突然道,「你說,我們離了這裡之後要做些什麼營生好?象白寡婦那樣開個繡莊?」說著,自己先搖搖頭,「最好的繡姑已經都被她請去了。開個胭脂水粉鋪怎麼樣?」

    春喜驚喜地望著她,這是可兒第一次用「我們」提到她的未來計劃。

    「這麼說,姑娘終於想通了,要帶我們一起走?」

    可兒苦笑。一開始,當那個計劃在她心中形成時,她並沒有考慮要帶上任何人——如果只是她一人,總是怎樣都好辦的——而且,那時候的春喜和柳婆婆還是錢府的僕役,與錢府有著契約。如今,她們作為陪嫁隨她來到這裡,她便對她們有了一份不可推卸的責任。

    春喜想了想,搖頭道:「這主意不好,我們對那一行不熟悉。昨兒我跟老王聊天時,老王說不如開個飯館。我想,憑老王的手藝,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對了,還有老王。王麻子也是她帶進府來的,她自然對他也有著一份責任。

    「還要拉上老王嗎?」

    可兒低頭笑了笑。她突然發現,其實她在這世上並不象她所想像的那麼孤單。

    自小,可兒便習慣了獨來獨往。幾乎算是看著她長大的柳婆婆總是守著那條看不見的界限,讓人無法親近;而幾乎是她看著長大的春喜雖然是一個貼心又忠誠的侍女,卻終究是一個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她已經習慣了所有的問題都只向自己尋求答案,也習慣了只要照顧好自己就好。她一直以為,她的未來也必將是這樣一個人孤單單的度過,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背負」起三個責任……對於有著那樣一個縹緲未來的她來說,這責任似乎又太重了些……

    一個人總是怎樣都能活下去的,而四個人……,也許把他們留在國公府會更好一些,凌……那個人並不是一個殘酷的人,應該不會虧待他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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