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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22:29 作者: 竹西
    王掌柜從箱子裡拎出的,是一件絳紫色的男式窄袖長袍,與新婚之夜凌雄健所穿的那件竟有著八分的相似。可兒的眉頭一動,不由接了過來。

    「這裡還有一套相配的靴子呢。」王掌柜從箱底又掏出一雙男式黑皮靴,春喜忙接了過去。

    「還有這件,不知奶奶喜不喜歡。」王掌柜又掏出一件讓可兒聯想到凌雄健那古怪的深藍色眼眸的回鶻裝,那鑲著一道白邊的雙翻衣領上用同色絲線繡著密密麻麻的繁複花紋。

    「呀,好看。」春喜先贊道。

    可兒看看這幾箱新衣及布料,在喜好與自尊之間掙扎了一會兒,最後是凌雄健那句「你的丈夫很有錢」的話讓她下了決心。她最終點了點頭,這讓王掌柜高興得差點兒失了態。

    一邊看著春喜叫來幾個僕役將衣箱抬走,可兒一邊與王掌柜閒聊著「明瑞祥」的生意近況。

    望著春喜和抬箱子的僕從,可兒突然發現,他們都穿著各種顏色和式樣的衣服,新舊也不一致。她有了一個新主意……

    王掌柜走後,凌雄健的第二封信到達可兒的手中。

    「吾妻:一切安好。王麻已收到。」

    可兒不由竊笑起來。這凌雄健倒是時不時地冒出一些幽默感來。王麻子在他口中竟成了某種物品。

    ***

    第四天。

    柳婆婆無意中觸及石屋第一級台階邊雕刻著的一隻龍頭,立刻,兩股清泉分別從池底的龍、鳳的嘴中吐了出來。他們終於找到了出水口。時隔十幾年,溫泉池中第一次重新注滿了碧綠的泉水。

    可兒還發現,在龍頭對面雕刻著的一隻烏龜則是泄水機關。只要把烏龜的頭往下一按,池水便會由池底的四個隱蔽小洞中流出,匯入從不遠處流過的小河。

    這天下午,府里的僕役們排著隊,由「明瑞祥」派來的人丈量著身材,準備製作制服。可兒計劃讓男僕們都穿上與凌雄健的衛兵一式的圓襟窄袖袍服,只是顏色由黑色改為青綠色,並且在領口配上一圈赭色鑲邊;而女僕們則一律是配著赭色翻領的青綠色男式胡服——即是目前的流行,也更便於她們幹活。而且,最重要的是,正好還可以處理掉「明瑞祥」店中積壓的一批青綠色布料。

    既然被稱作主家奶奶,就該為「自家」的生意著想。可兒得意地想。

    這一日,一直等到打了四更,可兒也沒有等到凌雄健的信,不禁焦躁了一夜。

    ***

    第五天。

    一大早,被耽擱了的信終於到了可兒手中。她且不著急看信,而是叫來送信的傳令兵。

    「將軍在那裡可好?」她迎頭便問。

    那個年輕的傳令兵眼神閃爍了一下,答道:「將軍一切都好。」

    可兒皺起眉,死死地盯著那個明顯有所隱瞞的傳令兵。他的臉不由漲得通紅。

    「說實話!」她低喝道。

    那士兵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這位將軍夫人竟也有著將軍的威嚴。只是,軍令大如天,夫人再厲害也沒有將軍厲害。他只得硬著頭皮,挺直腰杆又說了一遍。

    「將軍……很……好。」

    不過,氣勢上比剛才又弱了許多。

    可兒瞪起眼,打量著他。她知道凌雄健的軍紀一向嚴明,如果是他命令他撒謊的,她估計,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說實話。

    她低頭思索了一下,抬頭笑道:「是不是將軍讓你告訴我,他一切都好的?」

    傳令兵警惕地望著可兒,又轉頭瞄了一眼一直守在門口的老畢——老畢正抱著雙臂,站在大殿門外,也在皺著眉頭望著他,一點兒也沒有伸手相救的意思。

    士兵不置可否地地低下頭去。

    「那我問你,將軍的身體可好?」可兒的聲音異常的溫柔。

    士兵飛快地抬了一下眼,又扭頭瞥了一眼不肯相救的老畢,這才答道:「好。」

    只不過,那語氣連老畢都不肯相信。他走到傳令兵的跟前,直直地瞪著他,粗聲喝問:「將軍怎麼了?」

    「是不是將軍下水了?」可兒也接著問道。

    傳令兵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可兒身上,他那吃驚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是不是將軍的舊傷發作了?」可兒又追上一句。

    他忙低下頭去。這動作等於是證實了可兒的猜測,她不禁有些慌了神。

    「這可怎麼好?」她喃喃低語。

    倒是老畢先鎮定了下來。

    「夫人不必著急,有老鬼跟著應該沒事。老鬼會針灸,以前全靠他的針灸為將軍止疼的。」

    疼。他舊疾發作時會疼。一向怕疼的可兒不由攥緊拳頭。

    傳令兵抬起頭來望著老畢。

    「將軍不想讓夫人擔心,所以不讓說。」他膽怯地說道。

    老畢扭過頭,悶悶地道:「是我們猜的,又不是你說的。」說完,又回到門外站他的崗去了。

    可兒揮手讓傳令兵下去休息,這才拿出信箋。

    與她想的一樣,信箋開頭寫道:「吾妻:一切安好……」

    這些狂野遒勁的字突然在可兒的視野里晃動起來,她忙放下信,閉目穩了穩心神,又重新拿起。

    凌雄健接著寫道:「……水勢已退,不日即可相見。」正如她的猜測,裡面沒有一絲關於他身體狀況的信息。

    可兒慢慢折起信,越折心火越大。他竟然對她隱瞞傷情!再想起凌雄健三番五次重申的,兩人間要坦白的話,她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這算什麼嘛!是怕她擔心還是要她擔心?難道他不知道,不明白情況才更讓人擔心?這會兒,她恨不能凌雄健就在面前,好讓她指著鼻子好好地臭罵一頓。這一次,是他凌雄健不占理,她相信,她一定能吵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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