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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22:29 作者: 竹西
掌柜娘子也嘆道:「我也常常聽人說起這藍大奶奶十分命苦,出嫁那天喜袍還沒有來得及脫就換了喪服。卻原來這裡面竟還有這樣的故事。真是可憐。這東家老爺也是,明明曉得自己兒子快見閻王了,還非要搭上人家姑娘的一生。他對得起藍家人對他的囑託嗎?」
「哼,」花大娘冷哼道:「還不是圖謀著那吉祥客棧?不過,話再說回來,若不是錢大爺心硬,這錢家又豈能在短短几年裡發達成這樣?況,那藍大奶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聽說從小錢家就是她在當家理事,她那腦袋瓜子,十個男人家都沒有她算計得靈呢。她男人死了沒多久,婆婆也死了。錢老爺就托人做媒,續了打銅巷的金寡婦。只可憐這金寡婦在錢家至今還摸不到鑰匙把兒呢,全是那媳婦管著。每回去給金寡婦梳頭,她都要對著我哭一氣嘆一氣。想想,一個做主婦的,倒不能在自己家裡當家作主,這誰受得了唦。」
「我倒聽說是錢老爺嫌金寡婦大手大腳,管家不如藍大奶奶,故而還讓藍大奶奶管事的。況街坊四鄰倒也都說她能幹,家裡家外一把手。我只覺著奇怪,以她的條件本可以再嫁的,怎麼這麼多年她還守著寡?難道是念著錢家的恩情不成?」
花大娘又俯下身來低聲道:「告訴奶奶可別外頭傳去。這都是你們那東家不肯呢。」
掌柜娘子吃驚道:「難道他竟對她有壞心不成?」
花大娘吃吃笑道:「奶奶是新媳婦,自然還不太了解你們東家的人品。你們東家雖貪些個,倒是不好女色的。他只不過是因為那媳婦能幹,竟能當一個正經管事的用使,且還不用給工錢,故而輕易不肯放手的。只苦了那金寡婦,把個藍大奶奶當眼中釘一樣。奶奶可聽說前幾日綢緞莊的李老闆對那藍大奶奶下手的事情?」
掌柜娘子搖搖頭。「大概聽到一點點風聲,具體是怎麼回事倒不太曉得。大娘咯曉得是怎麼回事啊?」
花大娘低聲道:「李老闆藉口請藍大奶奶看一匹緞子,想把藍大奶奶關在庫房裡做壞事,結果被跟著藍大奶奶的小廝給破壞了。這李老闆新近剛死了太太,留下七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大堆的家事沒有人問,那個金寡婦——也就是他的姑媽——便指使他向藍大奶奶求婚。哪曉得這件事還沒到藍大奶奶那裡,錢老爺就先給回了。因這錢老爺是最好面子的人,所以金寡婦就想出這麼一條計謀,意圖叫李老闆先敗壞了藍大奶奶的名聲,再拿醜事一堵錢老爺的嘴,這樣他也就只能低頭認了。」
掌柜娘子吃了一驚:「東家太太竟那麼壞心?」
花大娘因為那錢太太是她的老主顧,而藍大奶奶倒是經常因她傳話學舌而不待見她,故而偏向著金寡婦。
「奶奶也別說太太心狠。其實太太也是為藍大奶奶著想。你想,若非如此,錢老爺怎麼肯放藍大奶奶再嫁?那個藍大奶奶又沒個娘家人替她作主,若有人抗得住錢老爺,她也不至於如此命苦了。」
掌柜娘子不由對那位素未謀面的藍大奶奶動了側隱之心,她嘆道:「太太也真是太傻了,竟做出這等犯法的事情。若查對出來,她豈不是也跟著受累?大娘有空勸勸太太才是。」
花大娘笑道:「這是自然。現今太太應該不會再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了。我聽說,她已經偷偷託了人向國公府去提親了。這錢老爺再怎麼著也不敢駁了國公爺的面子不是?」
正文 第三章 藍大奶奶的心事
描金巷-錢老爺宅第
陽春三月,正是揚州最美的季節。
此時,雖然距離那位著名的詩人寫下「煙花三月」的詩句還有近百年的時間,揚州城中那柳如煙花似錦的怡人春色已然存在。
自花廳看出去,錢家那片剛剛從京師請了能工巧匠花巨資重修過的後花園裡的景色更顯得勝過往年。
藍可兒注意到新挖開的池塘邊那一排的柳樹已開始抽芽,夾種在綠柳中間的那幾株桃花也打起了花骨朵,更有一株性急的,已經爭著開放了。
又到了該賞春的時節,抽空得提醒老爺早些訂下賞春會的日子才好。不然,到時候事情不湊手,老爺又要發脾氣了。
藍可兒一邊聽著老婆子回稟前日太太的轎車修理所花費的明細,一邊思量著。
這錢老爺雖然出身商賈之家,卻最喜附庸風雅。每年舉辦的賞春會更已成了揚州城中的名人雅士所期盼的一次盛會。而每年的盛會籌辦都會讓可兒累得脫了一層皮。
只一轉眼,可兒便又想起早晨她的婆婆對她所說的「那件事」。如果「那件事」竟然成了真的,那麼今年舉辦賞春會的時候,她已經不再是錢家的人,也就不用再去操心賞春會需要準備一些什麼了。
藍可兒收回視線,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那件事」對她來說是好是壞,一時還難以下定論。
站在一邊的貼身丫環春喜奉上一盞新茶。可兒接過茶盅,沒有喝,只是就著茶盅邊捂著手,邊聞著杯中明前茶的清香。
三月初,料峭的春風中仍然帶著冬日未褪盡的寒意。
她望著那個垂著手站在門邊的老婆子,嘆道:「不是我為難媽媽,只不過是我聽這個帳有些個不對。這修轎子需用的木板前兒個已經從店裡拿了來,不需要再另外買的,怎麼今兒個又報了帳來?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老爺的帳查得緊,被老爺查出來,又怪我當家不理事了。還請媽媽體諒些個,把這帳對對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