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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22:29 作者: 竹西
他衝著僕役們嘲弄地掀動著嘴唇。
凌雄健扣好「月光」的馬嚼,也轉過頭來。
不遠處,幾個僕役正在幹活。他們一邊做著各自的工作,一邊在偷眼觀察著這邊的動靜。
看著僕人們戰戰兢兢的笨拙模樣,凌雄健不由又皺起眉頭。
他看得出來,大部分的僕役們都還是好的,他們都十分賣力地想要討好他。可是,這些明顯沒有受過訓練的僕人就跟他們同樣沒有經驗的主人一樣,對眼前的混亂感到一片茫然和無所適從。
而且,凌雄健還敏銳的感覺到,他們對他至少有著七分的畏懼。往往,他一個無意的皺眉就能嚇得僕人們摔掉手中的東西。
比如現在。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廝捧著滿懷的稻草走過馬廄前的空地。顯然,他被凌雄健那緊鎖的眉頭弄得六神無主,手中的稻草撒了一路還不自知。不過,隨即響起的烏術里那尖銳的笑聲立刻讓他清醒了過來。他慌張地放下懷中的草捆,回過頭去收拾那一地的稻草。
烏術里大笑著拍拍凌雄健的肩以示同情後,便轉身走回馬房。
「月光」聞到新鮮稻草的清香,打著響鼻想要踱過去。
凌雄健忙拉緊韁繩,一邊輕撫著它那象灑了一層油似的、光滑可鑑的黑亮皮毛,一邊冷眼看著小廝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地面。
「月光」有著修長勻稱而健碩的四肢,以及比一般馬匹都要高大的身軀。除了額頭有一塊月牙形的白色印記外,全身烏黑。它是兩年前,凌雄健駐守陰山時,從陰山下的野馬群中擒獲的一匹神駒。
在凌雄健的安撫下,「月光」漸漸平靜了下來。他輕撫著它那修長的鼻樑,思緒又轉回被烏術里打斷的地方——對於他來說,當務之急是需要一名管家,而非一個妻子。
凌雄健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拉著「月光」來到門口,一扳馬鞍,飛身上馬。
「月光」雖然已經被馴服,卻仍然保留了一絲野性。它剛感受到背上的壓力,便立刻煩惱地搖頭噴鼻,以示不滿。那四隻巨大的馬蹄更是沉重而嚇人地敲擊著沙地。
小林從院落外的籬笆後面走出來,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與那頭怪獸之間的安全距離。
自從烏術里出現後,他便躲到馬廄門外去了。
那個烏術里似乎認為小林是很好的捉弄對象,只要有機會,總會用各種惡作劇搞得他灰頭土臉。
同樣的,他所餵養的那匹馬也跟他同一個德性。只要小林在「月光」夠得著的範圍之內,它總要伸頭來撞他一下,或者咬他一口,或者象現在這樣,衝著他的臉打響唇,意圖噴他一臉的口水。
由於已經飽受「月光」的欺凌,小林經驗老道地往旁邊跳了一步。臉部雖然逃開了口水的襲擊,舉起來的半邊衣袖卻遭了殃。
他一邊嫌惡地拍著袖子,一邊喃喃地嘀咕著說了無數遍的「我要宰了這頭畜生」。
凌雄健不由地哈哈大笑起來——他不笑時那張臉就已經十分嚇人了,一旦笑起來,那口森森白牙更為他增添了幾份兇相。
不是他沒有同情心,而是這事情實在是太好笑了。除了凌雄健和烏術里,沒有人能靠近仍然有著不馴野性的「月光」。而且,「月光」也明顯的表現出不喜歡其他人類的跡象。不過,它似乎十分喜歡小林,喜歡到願意隨時隨地地找他玩耍。
而偏偏小林痛恨任何多於兩隻腳的動物。
小林狠狠地瞪了凌雄健一眼。
「要不是看在它救過你一命的份上,我早宰了它了。」
也正因為「月光」的野性,它才有本領駝著已經昏迷的凌雄健跑出敵人的包圍圈,將他安全地帶回營地。
「月光」仍然意猶未盡地想要再襲擊小林,凌雄健連忙雙腿施力夾緊馬腹,不讓它的惡作劇再次得逞。他害怕終有一天它會引出小林那不為人所知的火爆脾氣。如果它的運氣夠好,只是被小林痛揍一頓而已。如果不好,很可能真的會被他給「宰」了。
凌雄健不由自主地摸摸鼻樑,那裡有一道不明顯的疤痕。這便是七歲那年,他惹怒小林所造成的後果。
「月光」倔強地甩甩頭,不情不願的服從了凌雄健的命令。而凌雄健卻暗暗咬緊牙關,剛才的動作不小心扯動了舊傷處,一陣陣令人牙根發酸的脹痛正從左大腿處傳來。
小林看著已經無法拯救的衣袖,喃喃地咒罵著。他眼尖地注意到凌雄健眼下的肌肉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立刻明白他的舊傷處又疼痛了起來。於是不滿地瞪著那條好不容易保住的左腿,抿著唇道:「我還是認為這不是個好主意。」
凌雄健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自從他受傷後,小林便一直在反覆的重複著這句話。
剛受傷那會兒,凌雄健讓老鬼拿著寶劍守著他,不讓那些庸醫鋸他的腿時,小林說:「這不是個好主意。」五個月前,當他違背醫囑下床活動時,小林也說「這不是個好主意」。三個月前,當凌雄健嘗試重新騎上馬背時,他還是說「這不是個好主意」。如今,除了走路時間久了會有些微跛外,不仔細看已經沒有人能看出凌雄健的左腿曾受過那麼嚴重的傷了,小林仍然認為「這不是個好主意」。
不過,凌雄健慶幸地想,幸虧沒有聽他的,不然,他到現在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