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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9:24 作者: 竹西
    雖然江承平曾提過,許這背後有江葦青的手段,老太太卻始終不怎麼相信。所謂三歲看老,打小江葦青就是個性情孤傲的,便是受了氣也不知道怎麼替自己找回公道。不是老太太看不起他,他在老太太的眼裡,其實就跟他那個親娘一樣,是個窩囊廢,白有一個好身世兼一副好皮囊了!

    便是他的這門親事,老太太也沒覺得這是江葦青的心愿。她以為這一回,又是她那眼皮子淺的兒子江封,和那總不願意看她舒心的天啟帝母子聯手做下的事。直到如今聽著雷寅雙說到江葦青居然一直跟著雷鐵山練武強身,偏她竟一點兒都不知道,一直以為自己把江葦青牢牢掌握在掌心裡的老太太才霍然驚覺到,許在她眼裡一向像個兔子般乖順的小孫子,只怕是個扮豬吃老虎的……

    而,很快她就知道,什麼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她眼裡認定了是個「全然沒心機的蠢貨」的小孫媳婦,其實也是只扮成豬的老虎!

    等按照慣例,一家子在老太太的院子裡吃完早飯,又送走侯爺父子們去上朝後,老太太便歪在那軟榻上,對雷寅雙笑道:「我老了,精力不濟,以往都是他姨娘幫著我持家的。照理說,這一攤子事都要交給你,偏你才剛來,什麼都不知道,這麼一下子交到你的手上,累壞了我可是要心疼的。如今不如還是叫你姨娘先替你管著,你就跟著她學吧。」卻是指使著雷寅雙給程姨娘打下手了。

    不過,雷寅雙發現,那程姨娘果然是個能幹的,昨天老太太辛苦到傍晚才處理完的事,程姨娘那裡不到中午就處置完了。

    午飯時,以雷寅雙這新媳婦的身份,老太太自然不會放過她,便叫她站在一旁伺候著她用膳。雷寅雙卻全然沒個新媳婦的羞澀,雖然叫她伺候她也老實伺候著,可老太太那裡怎麼折騰她,她轉眼過來就怎麼折騰程姨娘。

    比如老太太要喝湯,她轉眼就命令程姨娘給老太太盛湯去。

    當金媽媽再次充作打手,責問她怎麼指使姨娘做事時,雷寅雙則又裝著個白痴模樣,瞪著一雙大眼睛道:「不叫姨娘去,難道叫你們這些下人去?老太太不嫌你們手腳不乾淨,我還嫌呢。姨娘好歹是公公的屋裡人,怎麼著手腳都比你們乾淨些。」

    那金媽媽可沒那膽子對雷寅雙說什麼程姨娘是長輩的話,程姨娘也不好意思替自己分辨,倒是那被帶累得也不能安生吃個午飯的何樺,拉長著臉喝斥著她道:「這原該是你做的事。」

    雷寅雙眨著眼笑道:「可我怕我初來乍到的做不好呢。且不說前頭還有嫂子你在,便沒有嫂子,怎麼著姨娘在這府里都幾十年了,伺候老太太也好,當家管事也好,都是做熟了的,肯定比我強,我得跟姨娘慢慢學呢。」——卻是拿早上老太太的話堵了眾人的嘴。

    程老夫人一陣鬱悶——你這是扮豬吃老虎吧?是吧?是吧!

    午膳畢,老太太按著慣例是要午休的,於是她又折騰著雷寅雙,叫她在一旁替她捶腿。

    雷寅雙一臉為難地道:「老太太也知道的,我打小習武,這手勁兒太大,我怕傷著老太太。」

    老太太可不信這個邪,便看了一眼何樺。

    果然,何樺再次跳了出來,沖雷寅雙冷笑道:「你沒試過怎麼知道。」

    雷寅雙雖看著一臉猶豫,那眼裡卻忽地閃過一道光芒,道:「那,我試試吧。若捏疼捏傷了老太太,老太太可別怪我。」

    老太太心裡一拎,還沒明白她眼裡的那道光芒是個什麼意思時,便感覺到腿上似被人拿住了麻筋一般,那個酸爽!偏這酸爽勁上來,叫她渾身一陣虛軟,連喊著叫雷寅雙住手的力氣都似被抽空了一般。直到雷寅雙暗笑著默默鬆了手,她這才緩過勁兒來,卻是抬手就要去搧雷寅雙的耳光。

    雷寅雙豈能叫她搧著,裝著個本能模樣那麼抬手一格,她是一點事兒都沒有,老太太哪裡經得住,卻是立時捧著胳膊就哀號了起來。

    偏雷寅雙還裝著個茫然模樣,問著老太太這是怎麼了。直到金媽媽上前擼起老太太的衣袖,叫眾人看到她胳膊上被雷寅雙的手刀劈出的一道青紫,雷寅雙才恍然道:「哎呦,這可怎麼好,再沒想到竟誤傷了老太太。」又對老太太道,「才剛都說了,我打小習武,手勁大,沒個計較的。而且,我們習武之人天生比別人警覺,便是有個蒼蠅蚊子飛近了,我們都要本能地去滅了它的,再沒想到老太太的手會突然靠過來。」又一臉疑惑道:「老太太突然把手伸過來,是要做什麼的?」卻是不待老太太答話,她便一擼衣袖,從金媽媽的手裡搶過老太太的胳膊,大包大攬道:「沒事沒事,不過是一道淤青罷了,這種事我最懂了。當年練武時我可沒少受過傷,這時候就該趕緊揉開了,不然得疼上好幾天呢。」

    說著,也不顧老太太的呼痛,就這麼下著狠手地給老太太推拿起來,一邊還不住口地安慰著老太太道:「老太太這會兒千萬別怕疼,這會兒疼了,以後就不疼了。」又嘆著氣道:「都是我的不是,我再沒想到老太太會突然伸手過來,不然也不會誤傷了老太太。回頭叫世子知道了,不定要怎麼罰我罵我呢。我這就給老太太揉開,將功折罪!」說著,低頭一陣認真「折罪」。

    養尊處優慣了的老太太哪裡經得起雷寅雙的這一通野蠻推拿,早疼得有出氣沒進氣了。直到這時她才明白過來,剛才雷寅雙眼裡閃過的那道光芒是個怎麼回事。她有心硬扛,可哪裡吃得這份苦。有心挑剔,這會兒她的胳膊還被雷寅雙牢牢拿著呢。於是她只得咬了牙,從牙縫間擠著話道:「不怪你,這原是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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