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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9:24 作者: 竹西
何樺抬頭看向江承平,見他仍是那麼一臉的溫潤君子模樣,心裡不禁一陣氣恨,咬牙道:「憑什麼?!」說著,還發脾氣地將江承平的那根玉帶用力一抻。
見何樺只顧著咬牙生氣,也不來幫他脫衣裳,江承平便自己抬手解著衣襟,一邊斯文笑道:「憑他是世子。」——這話,聽著似乎沒什麼,其實仔細分辨,則還是能分辨得出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來的。
可惜的是,何樺並不是個聰明人,竟一點兒也沒聽到江承平那隱於話後的咬牙切齒。
那江承平自幼就裝著個溫潤君子的模樣,隨著年紀漸長,這偽裝漸漸如刻入了他的骨髓一般。便是在人後,他輕易也再不肯褪下這張假面具,以至於漸漸的,便是他心裡對什麼事再惱火,臉上也再不顯了。
比如此刻,見何樺只顧著自己生氣,竟不知道過來伺候他更衣,江承平心裡早壓了氣,卻只默默咬著牙,習慣性地壓抑著自己。
他一邊自己替自己脫著外面的大衣裳,心裡一邊想著江葦青被找回來前,那幾年順遂的時光。那時候,他才剛剛習慣放下偽裝,卻是再想不到,他以為不可能生還的江葦青居然被天啟帝帶了回來。只是,這時候他再重新戴上偽裝,卻已經叫人起了疑心。
直到如今,江承平也猜不透,江葦青到底知道不知道當年他做下的那些事。在江葦青小的時候,便是江葦青總不拿他當兄長待,可他們兄弟間到底還是保持著一份親密的。可自打江葦青被找回來後,江承平便發現,這層親密再看不到了。而若說江葦青知道了那些事,或者僅僅只是懷疑,那他至少該對他設下提防才是。可當他依舊以小時候的手段,針對著江葦青做下一些小手腳時,偏依舊還是奏效了。因此,江承平相信,江葦青應該並沒有對自己起疑。
只是,叫江承平疑惑的是,除了一開始的那些算計外,之後他再想算計江葦青,那些計劃似乎總要出一些意外,叫他的盤算落了空。倒是他,因著江葦青失蹤那幾年的一時張狂,叫他以前無瑕的名聲竟沾上了一些不該有的閒言碎語。也因此,這幾年裡,他變得比小時候還要更加地謹言慎行了。
江葦青一回來,江承平便知道,若再想除掉他,只怕沒那麼容易了。不過他並不擔心,以有心算無心,他覺得自己總有算計到的一天的,在這之前,他只要再像以前那樣,努力讓自己更為出色就好。
可叫他覺得奇怪的是,在江葦青任性霸道的小時候,天啟帝對他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甥」是真心的看中,甚至曾屢屢當眾表揚過他。可自江葦青失蹤後,他就很少再被天啟帝召到面前去問話了。而自江葦青被尋回來後,天啟帝更是像是忘了他這麼個人一樣。
其實被天啟帝忘記,多少叫做賊心虛的他還挺樂意的,可借不上皇家的勢,就叫他不樂意了。而當他打算藉由他父親勢從軍中起勢時,卻忽然發現,他似乎一下子走了霉運,他的種種謀划算計,總因著這樣那樣的緣由而落了空。甚至最後連婚事,都莫名其妙地被老太太給攪了局。
老太太的想法,江承平多少能夠明白一些的。老太太自來自大,她之所以看中何樺,一來是何樺巴結得緊,二來也因為何樺這人沒什麼心機,叫老太太覺得自己能夠把這樣一個孫媳婦握在掌心裡。只是,她竟一點都沒跟他商量就急著訂下這門親,這卻是大大出乎江承平的意料。
其實他多少懷疑著這件事裡有著江葦青的手腳的。雖然這幾年他和江葦青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可每每他想算計江葦青卻是一點成效都沒有,偏自己的事竟屢屢受挫。直到這時他才多少有點意識到,江葦青應該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無害。可當他細細追問起老太太時,老太太卻是堅決地否認了江葦青曾跟她說過什麼,甚至連當初這般急著給江承平定親,也不過是因為他老子江封那裡想要給他定一門老太太不認同的親事,老太太急著搶先下手才導致的結果……
江承平一邊沉思著,一邊自己動手脫了外裳。而原該服侍他更衣的何樺,則仍一臉的憤憤地抱怨著老太太的偏心。
「當初我剛嫁過來時,哪敢亂說一句話?老太太的院子裡,別說人了,便是一隻貓,我都得敬著。可她倒好,新婚第一天就那麼打著老太太的臉,偏老太太跟沒看到一樣。憑什麼?!就因著她是世子夫人?!那誥封可還沒下來呢!」
何樺的喋喋不休,不由就叫江承平心裡一陣煩悶。他有心想要告訴她,老太太眼裡那江葦青根本就什麼都不是,可又知道這何樺不是個嘴嚴的,他若說多了,不定什麼時候就叫這蠢女人給宣揚了出去。他只得閉了嘴,心裡卻是默默窩了一把火。
雖然江葦青從來不忌諱向人表現他和雷家人的親近,可江承平竟硬是被他誤導得以為,他是拿雷家人當親人。直到兩家訂親,江承平才吃驚地發現,原來江葦青早就在計劃著這件事了……
想到前幾天的婚禮,不由就叫江葦青也想起自己那個糟心的婚禮來。便是沒個明證,只衝著被塞進他新房的人是程十二,以及之後他母親告訴他的,當天程十二下藥的事,這一切就足夠他懷疑那背後的黑手是江葦青了。而當他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卻發現他的謀算全都落了空時,他才於猛然間意識到,許這些年江葦青都是在扮豬吃老虎。他甚至隱隱感覺到,一直被他輕視著的江葦青,不定早已經成長為一個他惹不起的龐然大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