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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9:24 作者: 竹西
自古以來,大興這片土地上就宣揚著「男尊女卑」的思想,便是太后那裡才剛當眾誇過大興的女兒家也該要能文能武,到底那只是官面文章,骨子裡一個個仍是希望女孩兒都是如馬鈴兒那樣靦腆乖巧,萬事順從聽話的。
就如坐在馬鈴兒身旁那位對江葦青很感興趣的女孩一樣,就算哪個女孩心裡對哪個男孩有了什麼想法,她們也再不可能明確表示出自己的心愿的,她們只會像宋二和孫瑩那樣,以暗示的方式向男方表示著自己好感,再多做什麼,她們在世人眼裡便是落了下乘了。當然,程十二那樣的行為已經不是下乘,而是下作了。
因此,雷寅雙當眾邀著蘇琰共奏一曲,在那些老派人眼裡,就頗顯得有些驚世駭俗了。
要知道,今兒這宴席雖然名為「賞春宴」,實則可是「相親宴」。她這般公然邀請著蘇琰,簡直就跟太后命江葦青和馬鈴兒合奏一曲一樣,其意義是不言而明的。
虧得這會兒蘇琰已經放下了酒杯,不然只怕那酒杯里的酒都得要被驚得灑了出來。
他原就抬頭看著雷寅雙的,這會兒見她眼神里一副挑釁的神情,他不由就扭頭看了一眼江葦青——果不出他所料,江葦青的眼神簡直就跟淬了毒一般。而上首的太后,也驚得瞪大了眼,連原本靠在軟椅上的後背都挺直了。
他看著雷寅雙,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鼻尖。聯想著之前在桃花林里她突然問及他家提親之事,以及太后這明顯要拆散她和江葦青,且還給他倆各自做媒的舉動,蘇琰哪還能不明白了雷寅雙此舉的用意——無非是拿他向太后表示,她不是沒人要的賠錢貨。
當然,這也不排除剛才太后給她和淮安王鄭霖牽線時,他那幸災樂禍的神情落進這小老虎眼裡的緣故。這孩子的報復心,當年南下祭陵時他就曾領教過的。
就和江葦青若是不應下太后的話,會叫馬鈴兒無地自容一樣,他若不應下雷寅雙的邀約,雖然雷寅雙會遭人恥笑,他大概也不會落下什麼好名聲,至少也要被人評說沒個君子風度的。
蘇琰無奈地看看雷寅雙,只得站起身來,一臉溫和地笑道:「只要妹子不嫌棄。」卻是又壓低聲音向雷寅雙抱怨道:「幹嘛拖我下水。」
雷寅雙悄悄拋過去一個白眼兒,道:「誰叫你看我笑話的!」
——得,果然是這樣!
蘇琰看看她,默了默,道:「你可真不講理,得罪你的人在上頭,偏你拿我作筏子。」
雷寅雙倒也不否認,看著他笑道:「誰叫我惹不起那位,偏偏恰正好能夠惹得起你呢。」說著,卻是悄悄往身後睇了一眼。
在她身後,長寧長公主正和花姐坐在一處。見雷寅雙邀著自家兒子,長寧長公主的眼明顯地亮了三分,只花姐不贊同地微擰了眉。
蘇琰的眼忽閃了一下,笑道:「我母親原都已經歇了這心思了,你這樣,就不怕又勾起她的念頭來?」
「不是有你嘛,」雷寅雙笑道:「我可是跟著瑞兒一直叫你哥哥的,不能白叫了。」
他倆這般竊竊私語著,別人只當他們是在商量著合奏的曲目,倒也不曾在意,只太后見了心頭一陣古怪。
和那些自卑著草根出身而愈發追求道學,努力想把自己培養成「上等人」的世家勛貴們不同,太后從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恥。且她已年過七旬,世情經歷得越多,她便看得越開,之所以不同意江葦青和雷寅雙的事,也不過是因為她覺得這二人不合適而已。因此,她倒沒有像那些道學之士一般,覺得雷寅雙的舉止有失體統。她只是覺得,這雷寅雙的膽子有些忒大了——要知道,若是蘇琰真不應下她,她這臉可就丟出整個大興了。
而且……
不是說這丫頭跟逸哥兒好上了嗎?怎麼這會兒她又當眾邀約起蘇琰來?!
太后不由看向江葦青。
這會兒江葦青看著倒是一臉的平靜,只那捏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泛著白,看向蘇琰的眼神里也帶著股掩飾不住的不善。
頓時,太后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件大事——不會從頭到尾,都是她家逸哥兒在一廂情願吧?!
這般想著,太后看向雷寅雙的眼神不由更加古怪了。
偏這會兒雷寅雙和蘇琰湊在一處竊竊私語的模樣,看著根本就不像二人只是泛泛之交。
當年蘇家夫婦征戰沙場時,曾把年幼的蘇琰交給太后帶過一段時間,所以太后比誰都知道,這蘇琰當著人面裝得像個溫馴君子,其實背後那稟性簡直跟他那有個「狐狸」之稱的父親一樣,是只狡猾的小狐狸。若他看不上雷寅雙,是再不可能這般跟她虛與委蛇的,臉上更不可能露出這種親昵的神態。
見江葦青似要把手裡的酒杯捏破的趨勢,太后趕緊揚聲打斷雷寅雙和蘇琰的竊竊私語,笑問著二人:「你倆可商量好了?合奏一曲什麼?」
蘇琰看看雷寅雙,回身向太后稟道:「《旱春雷》。」
雷寅雙則回頭跟小內侍說了句什麼。小內侍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卻是抱了面琵琶過來。
此時雷寅雙仍穿著那身大紅勁裝,緊束著衣袖,一頭原本梳成繁複髮髻的長髮也因要跟鄭霖演武而改了利落的束頂馬尾。她和蘇琰一前一後越眾而出,於剛才她演武的那片空地上坐了,卻是看著站在鼓架旁的蘇琰微一點頭,開始撥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