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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5:19:24 作者: 竹西
    頓時,從太后起,周圍立著坐著的那些貴人們,全都被雷寅雙這憨樣兒給逗笑了。

    雖然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麼,好歹雷寅雙還能聽得出來,那笑聲里沒有惡意。於是,忽的,因小兔不在而緊張起來的心情,就這麼又平復了下去。

    太后在打量著她時,她也在悄悄打量著太后,然後便在心裡一陣詫異。她以為江葦青跟天啟帝長得就夠像的了,可跟太后一比,顯然他更像太后一些——都是同樣微垂的眼角,同樣尖尖的下巴,同樣寬而齊整的髮際線。

    將一頭白髮整齊地梳於腦後的太后,看人時的眼神,不知怎麼,就叫雷寅雙聯想到了板牙奶奶。頓時,僅剩下的那一點緊張,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說起來,這也是雷寅雙的另一個神奇之處。每遇到一個陌生人時,她總不自覺地會把此人和認識的某人聯想在一處。而事後,她又總能發現,那些被她無故聯想到一處的人,身上總有著一些相似之處。

    比如眼前的太后,雖然看著跟那市井出身、且還當過乞丐婆的板牙奶奶沒一點兒相像的地方,可不知為什麼,雷寅雙就是覺得她倆有點像。後來漸漸跟太后熟悉起來,雷寅雙才發現,便是太后高高在上,其實骨子裡跟板牙奶奶一樣,都愛聽個市井八卦的。且她和板牙奶奶還有個最為相似之處,就是都極護短,也都極愛瞎操心……當然,此乃後話。

    她默默觀察著太后時,太后正和花姐說著話。

    自然,太后早已經知道,花姐不是雷寅雙的親娘,且她還聽江葦青說過,當初是花姐領著人去端了那人販子的老巢的,便問起花姐當年的事。

    和雷寅雙不同,知道小老虎真實身世的花姐面對這一屋子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時,她是既感慨又心存忌憚——若不是世事無常,她家小老虎也該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兒家……因著這些複雜的原因,叫花姐沒了往日那土匪頭子的豪氣,答起太后的問話來,也顯得很是呆板無趣。

    看著花姐把原本可以講得跌宕起伏的故事簡縮成一團乾巴巴的隔年鹹菜,雷寅雙好幾次差點就忍不住要插嘴了。許是她那兩眼閃亮的模樣太過晃眼,太后見了,便笑盈盈地問著她:「聽說當時你一眼就看破了那些人販子的身份?」

    雷寅雙就差有人這麼一問了,立時閃著兩眼就接過話去,跟個說書先生似的,把當年她如何從河裡撈起小兔,那人販子如何借著鎮遠侯府名義要搶回小兔,姚爺又如何忽悠著鎮上百姓集體追兇的事,添油加醋地給眾人演繹了一遍。

    雖說江葦青回來時,就已經跟太后說過他被救的經歷了,可江葦青原就不是個愛說話的人,那口才哪裡比得上雷寅雙。且雷寅雙平常講話時表情就極是豐富,加上刻意說書,頓時,那極富感染力的眉飛色舞,就叫慈寧宮裡的眾人全都聽得入了神。

    太后一邊聽著,心裡則忍不住一陣感慨——難怪她那眼高於頂的外孫回來後,會對個鄉下小丫頭念念不忘。除了一個救命之恩外,這丫頭也確實是個有趣的人,一個真正的小孩兒。

    太后幾乎都快忘了真正的小孩子該是個什麼淘氣模樣了。自天啟帝登基,尊她為太后後,每一個被領到她面前來的孩子,便是在家裡淘成一隻猴兒,到得她的面前時,也早被人教成了一隻鵪鶉,再老實不過了。如此靈動的一個孩子,卻是忽地就叫她懷念起成為太后之前,那段雖艱苦,卻另有一番滋味的日子來。

    人都說雷寅雙憨,其實雷寅雙也不是全然沒個心機的,見太后關心江葦青,她便將心比心地想著,若她是太后,定然會對小兔這幾年在江河鎮上的事很感興趣,便漸漸把話題引到江葦青的身上,說著這些年他在鎮子上的人氣——這倒是實話,雖然小兔不愛開口,除了個雷寅雙,跟任何人都不愛親近,可他卻神奇地得到全鎮大人們的喜愛,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連板牙娘和板牙奶奶教訓雷寅雙時,也總說「你怎麼不跟你小兔弟弟學學」。

    她那裡學著板牙奶奶說話時,旁邊有人笑道:「不可能吧,我們逸哥兒可從來不是個好性情呢。」

    說話的,是個年約五旬左右的婦人。雷寅雙雖不認得此人的身份,卻聽出來了,這人正是那笑話著她膽大偷看的人。

    只見太后不樂意地橫了那婦人一眼,道:「我逸哥兒怎麼就不是那樣的好性情了?不過是之前總病著,才脾氣不好的。你聽聽這丫頭說的,他在外面人緣兒可好著呢。可是?」太后笑眯眯地拍拍雷寅雙的手。

    「是!」雷寅雙立時用力點著頭應道。她原是和花姐站在一處回話的,可說著說著,太后就招手將她叫了過去。然後,說著說著,也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的手就跑到太后的掌心裡去了。

    雷寅雙原就跟人動手動腳地習慣了,便是太后主動拉了她的手,她也沒覺得這有什麼,只和那護犢子的太后一樣,回頭拿不滿的眼瞪著那個膽敢說小兔「壞話」的婦人,道:「您那是沒見過小兔在我們鎮子上的情形。小兔長得又好,又乖又懂禮貌,而且還特別能幹,誰家什麼東西壞了,他鼓搗鼓搗就能給修好了,您說,哪個老人家不喜歡這樣的孩子?」——她那自豪的模樣,倒好像小兔是她家孩子一樣了。

    那婦人一聽就笑了起來,道:「瞧瞧,我還沒說什麼呢,就叫你倆聯起手來這般護犢子了。虧得德慧不在,不然又該吃醋了。」又看著太后笑道,「娘您這樣也罷了,反正打小起,逸哥兒就是您的心肝寶貝,怎麼這小丫頭竟也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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